沈今竹抱着沈佩兰的胳膊,说道:“我倒是希望自己在做梦,可是——可是太真实了,如果是做梦,醒来应该忘记大半才对啊!姑姑,我不要住在这里,真的闹鬼啊,放心,我也不回乌衣巷,您另外找个院子我住在好不好?横竖都在瞻园。”
沈今竹一直很务实,比如小时候和人争斗,说的过就说,说不过就看自己打不打的过,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倘若想尽办法自己也占不到上风,她不会发犟纠缠到底,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否则会吃亏的。
对付这个无脸鬼,沈今竹自觉已经用最大的勇气、最大的努力做了,但是力量实在太悬殊,人家能悄无声息的掐着她的脖子,她明明记得自己砍到了对方,那无脸鬼不仅毫发无损,还能在流苏等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
太邪门了!沈今竹恨不得马上就搬出凤鸣院——惹不起我躲得起吧。
沈佩兰当然不会答应,说道:“住两晚就走?也太儿戏了,姑姑为了你能好好住在凤鸣院,不知费了多少力气,担了多少人情,怎么能说走就走呢?再说瞻园院子虽多,也不是你想住那里就住那里。乖乖睡觉,明日姑姑请吴太医给你把脉开药,治着梦游的老毛病,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
沈今竹可怜兮兮的扯着沈佩兰的衣袖,说道:“姑姑,既然没有其他院子可以住,那我干脆跟您一起住好不好?”
如今沈佩兰院子,海姐儿住在东厢房,澄哥儿住西厢房,沈今竹若搬回去,住在那里合适?再说老爷因两个孙儿在,时常回来考究姐弟两个的功课、陪着吃饭玩耍,松儿和柏儿也经常来晨昏定省,沈今竹一个表小姐住在那里实在不方便,外人会说闲话的。
念于此,沈佩兰用了即将之法,说道:“你不是经常自诩勇敢、取笑那些胆小之人吗?看来也只是说说而已,被一些虚无缥缈之事吓破了胆子,亏得柏儿还送你一匹蒙古马,那马十分高大威猛,我看着你是没有胆子骑了,明天我就命人把马牵到乌衣巷去,给母亲拉车。”
沈今竹急忙说道:“姑姑,那种蒙古马是用来骑的,套着辕子去拉车太暴殄天物啦。”
沈佩兰又哄着她,说道:“再过两日就是中元节,你母亲的忌日,你去坟前烧香磕头,你母亲在天之灵会保佑你的,我安排一处寺庙住几天,佛门之地最去邪气,什么牛鬼蛇神、魑魅魍魉以后都不敢近身了。”
又对流苏等人说道:“这两夜当值的人不要去耳房睡了,两个人值夜,一个陪今竹睡在床上,一个在卧房支一张竹榻,若她有什么动静,赶紧叫醒。”
“是”众人应下,沈佩兰又安慰了几句,便和福嬷嬷玉钗回去了。冰糖有伤,流苏要她回去休息,自己陪在床上,缨络叫婆子们抬了一张竹榻,就在上面和衣而眠,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沈今竹吃完早饭,去书房临摹小篆,缨络伺候笔墨。流苏命人锁上大门,将凤鸣院所有人都召集在庭院的葡萄架下,流苏坐在石墩上,面上不辨喜怒,金钗和冰糖两个一等丫鬟站在身后,纹丝不动,佩玉手里拿着名册,每念着名字,那个人便从队里站出来,走到流苏跟前磕个头,流苏一抬手,那人站起来,一个穿红的小丫鬟、名叫小红的给那人一个红封,算是流苏的见面礼。一个穿绿的丫鬟,名叫小翠站在流苏身边端茶递水打扇子。
小红和小翠只伺候流苏,她们不是瞻园的人,两个是流苏从白家带来的丫鬟,一应月钱等,都是白家派发,就是一天三顿饭,也是流苏拿了私房,从大厨房买来的。当然,白家在外头和体面豪富之家一样排场奢靡,但是全家都是徐家的家奴,没有资格蓄奴,家里的奴婢卖身契上东家都是写的徐家人名字。
约一盏茶的功夫,院子里的人都认全了,流苏并没有说话,喝着茶看着诸人,有些心急的丫鬟婆子借着衣袖的掩饰,大拇指摸蹭着红包的分量;有些有点紧张,不知道怎么摆放手脚,整个人都是僵硬的;有些胆大的小丫鬟抬着眼皮打量着流苏,揣摩她的一举一动,这些小动作都在流苏眼里,她缓缓喝完一盏茶,说道:“今儿咱们虽不是初次见面,但这样齐整的是第一回,我们都在这院子里当差,你们呢,我一个个都认得了,我呢,你们有些人怕是不认得,要不那眼珠儿总是往我身上转呢。”
言罢,好几个丫鬟忙低下头去。流苏继续缓缓说道:“我是齐三家的,凤鸣院的掌事娘子。你们要听表小姐使唤,听我管束,否则呀,咱们就没有一起当差的缘分了。”
几个丫鬟婆子身子瑟缩了一下,流苏说道:“你们有些是在园子里伺候的老人了,就是新进园子的小丫鬟,进来时金钗玉钗她们已经教习了规矩,不过有些话我还是要再说说,这院子里只有一个小主子,这院子的规矩和园子里其他院子的规矩没有什么两样,赏罚也是一样的,若以后出了什么事,别说些‘以前如此如此’、‘别的院子如此如此’来开脱搪塞,我七岁进的园子,服侍四夫人多年,还轮不到你们给我说什么规矩。”
众人皆说是,接着鸦雀无声,暗想这个娘子好生厉害,发红包给个甜枣,再打上一棍子,让人说不出什么话来。
流苏再说道:“如今有件事,我给诸位提个醒,中元节快到了,谁人无亲朋好友要拜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