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先殿,听名字就是老朱家各代坐过龙椅的男人们肖像集中安置的地方,从□□爷朱元璋开始一字排开,个个都坐在龙椅上威风八面,默默的看着下方跪在蒲团上摇摇晃晃的不孝子孙朱思炫。
到这个时候,膝盖以下都是麻木的,反而不觉得疼了,景隆帝一片慈父之心,儿子再混账,那也是他唯一的儿子,从小疼到大,带着他出门玩耍,感情非同一般,如今他的身体已经残破不堪,勉力支撑着帮着儿子先稳一稳江山,培养以下接班人。他担心再跪下去,儿子的腿受不了,万一弄成残疾怎么办?难道他也要面临弟弟那样后继无人的惨淡结局么?
解铃还须系铃人,景隆帝做出了让步,让沈今竹来奉先殿劝儿子回头是岸。
吱呀一声,门开了,朱思炫侧身看了看,眼睛一黯。沈今竹递给他一瓶活血化瘀的伤药,说道:“怎么了?见我来很失望?快把膏药涂在膝盖上,先不要乱动。”
朱思炫接过伤药,却依然跪在蒲团上,说道:“如果是父皇进来,多半是同意了我的请求;如果是你,那么肯定是来劝我放弃的。所以我很失望。”
沈今竹搬了一个明黄色的蒲团放在中二少年前面,跪坐在上面,和他对视,说道:“我和殿下之前隔着的不仅仅是辈分、师徒的身份和世俗的不认可,我们相差八岁啊,时光永远都是残酷的。”
朱思炫说道:“我十六岁大婚,你也就二十四岁,正当青春。”
沈今竹说道:“我们的问题不是殿下十六,我二十四,而是若干年后,殿下三十,我已经三十八了;殿下四十一枝花正当壮年,我四十八皱纹满脸爬。殿下和皇上说什么江山为聘,六宫无妃,这话太武断了,等殿下真的成熟,成了顶天立地的大男人,这句话殿下自己都会觉得是个笑话。”
朱思炫定定的看着沈今竹,说道:“昨晚我在父皇面前发过誓,今日当着各位祖先的面,我发誓,我诚意要娶沈今竹为妻,许诺江山为聘、六宫无妃,倘若违誓,我愿横死宫中,以谢天下。”这便是发了毒誓了。
没想到太子会有此举,用性命发毒誓,沈今竹一怔,而后说道:“江山为聘、六宫无妃是许多女人的终极梦想,可这不是我的,我的梦想是遨游天下,皇宫再大,也不过是一个精致的大鸟笼子罢了,我是个有翅膀的人,不甘心困在这里。况且我并不爱你,以前、现在、以后都不会。”
朱思炫并不伤心,反而笑着说道:“我知道的,想要赢得你的芳心十分困难,即使我倾其所有,用一辈子的时间都无果,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婚姻并不一定需要爱情啊,你也认同这一点对不对?要不然当初你怎么会答应和曹核的婚事呢?即使有你情我愿的爱情,也难成婚姻,要不你和徐枫为什么会分手别离?”
沈今竹哑然,终于体会到了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感觉了,这臭小子对她的情史和过往了如指掌,反驳起来有理有据,条理清楚,显然是早有准备。
朱思炫乘胜追击,说道:“爱情可以是一个人的,我当然希望你会爱上我,如果不爱,我们还有婚姻,你依然是我的妻子,依然能陪着我、风雨同济,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遇到任何艰难险阻都会平安度过。只要和你在一起,我才能感觉到安心,只要能看见你,我就觉得不孤独。东海之变,我虽被封为太子,实则境遇堪忧,周围的人都是代宗的耳目,走到哪里都有人盯着,连如厕都是如此。那时我连说梦话都是警醒的,就怕说错了话,被代宗抓住把柄废掉或者干脆害死。”
提起那段最为艰难的岁月,朱思炫的双肩开始颤抖起来,一夜巨变,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变了,连最低贱的奴才都用怜悯的神情对着他,好像他随时都会死去的样子,那种入睡前不知道明日是否能看见太阳升起的无言恐惧对于一个孩子而言是一辈子都难以逃脱的噩梦。若是一般人,早就逼疯了。
“你知道那时候我是怎么安慰自己的吗?”朱思炫温柔的看着沈今竹,说道:“我反反复复想着短暂人生中遇到的两次夺命危机,长公主府的大火,还有琼华岛上猛兽要我撕成碎片,都是你救的我,你是上天派来的救星,只要你在,我肯定不会死。”
“所以我每晚都睡得很安慰,确信自己会活着,我没有被逼疯、也没有变的唯唯诺诺、胆小如鼠,被代宗逼的意志崩溃、失去尊严。哪怕是最后被废了太子位,赶出东宫,知道我要去的地方是东北黑山县,和你为邻,我当时就知道是老天又派你来救我了,果不其然——”
朱思炫伸出右手,隔着空气抚摸着沈今竹的脸,说道:“其实你自己都不知道,我们两人的命运早就连在一起了,什么年龄、辈分、身份、朝局都无法阻止你我的缘分。”
这臭小子钻了牛角尖,沈今竹忙解释说道:“我当时如此做,是因你是君,我是臣,换成是别人也会救你的。况且缘分不是你说的这样,好像我们每天都用筷子吃饭,你会爱上那双筷子、娶筷子为妻吗?别傻了,你我之间即使有缘,也不可能是夫妻之缘。我以前答应和曹核的婚约,是因为他不干涉我海商的身份,和他结合对我的事业有利,而嫁入皇宫,哪怕是六宫无妃呢,对我而言有何意义?放弃了事业,剪断了飞翔的翅膀,我就不是我了。也不是你爱的那个我。”
朱思炫说道:“谁说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