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诚惶诚恐的停下脚步,徐澄身子不甚康健,四岁了还没断奶,每天都要啜几口解解馋,所以对奶娘比父母还要依赖,不见奶娘跟在后头,急得站在凉轿上挥着小胖手,“奶娘,我要奶娘。”
徐松强扯出笑脸安慰儿子,“爹爹找她有事,你先和姐姐去祖母那里玩——有奶糕吃。”
奶糕!徐澄吸溜了一下口水,乖乖坐了回去。
待凉轿出了院子,徐松面色一沉,“你这奶娘很不好,澄哥儿昨日还咳嗽,今日你就敢给他吃冰,收拾东西走吧。”
奶娘还指望着澄哥儿长大了,给她一家人富贵呢,如梦幻泡影,奶娘扑通跪下,膝行几步抱着徐松的腿,哭号道:“奴婢也是没办法,不给绿豆沙吃,哥儿就一直哭,哭的把早上吃的奶都吐出来,所以就——都是奴婢不好,三少爷要打要罚啥都成,不要赶我走啊,哥儿还要吃奶呢。”
不提这还好,一提徐松更火了,“我们徐家的哥儿们,五岁就要学蹲马步打根基了,澄哥儿四岁连奶都丢不开,还都不是你这愚妇惯的,还不快滚!”
奶娘不肯放手,眼泪鼻涕全蹭到徐松裤子上了,黏糊糊的透过轻薄的熟湖罗衣料擦在小腿上,像是粘上水里的蚂蝗似的,徐松觉得恶心之极,踹了奶娘一窝心脚,疼的奶娘连哭都忘记了,半天缓过神来,冲着屋里的秦氏哭喊道:“三少奶奶!求您帮忙劝劝三少爷,奴婢是您亲自从庄子里挑来的,奴婢对澄哥儿是一片忠心啊!”
秦氏果然从屋子里出来,“今日打狗,明日杀鸡,后儿是不是要把我们娘仨都赶出去了?”
徐松鼻子都气歪了,顾不得继母在场,暴躁吼道:“你这愚妇!连一个奴婢都把你当枪使,太夫人就不该解你的禁足令,在院里待着总比出去丢人强!”
字字诛心,秦氏气得小腹比刚才更大了,“你骂奶娘是愚妇,叫我也是愚妇,原来我在你心里等同一个奴婢!你——你好!好——”
好什么大家都不知道,因为秦氏身子一软,白眼一翻,晕在门廊下。
这下大家都傻眼了,奶娘自知闯祸,都不敢继续嚎哭,崔大家的见事情闹大,赶紧先找个替罪羊脱身,指着奶娘道:“来人啦,把这个挑唆主子不和的祸根拖下去,拿绳捆了,扔到柴房里听候发落!”
这婆娘倒机灵,沈佩兰看了崔大家的一眼,“什么时候了?快请大夫来是正经。”
徐松抱着秦氏去东间躺下、崔大家的指挥下人收拾遍地狼藉的正房、沈佩兰一副焦心的样子等候大夫,早有好事者将这里的鸡飞狗跳添油加醋说出去,到了下午,此事就传到二门外头去了。
大夫诊脉,说肝火旺盛,伤了胎气,开了安神保胎两幅药。沈佩兰不敢大意,留了大夫在院里随时听唤,自己也留在这里,等着秦氏醒过来病情稍缓再回去,吩咐玉钗道:“你回去和表小姐说,午饭不用等我,和海姐儿澄哥儿一起吃。再去三夫人院里,说儿媳妇病了,恐怕下午还会失约,我改日上门赔罪。”
瞻园四房人,只有三房是庶出,三夫人刘氏系出名门,是诚意伯府嫡出的小姐,诚意伯府祖先是刘基,字伯温,辅佐太【祖爷建立大明江山,是类似武侯诸葛亮的人物,也是唯一一个以文臣身份封爵的传奇人物,功成身退后带着全族回家乡浙江【青田县,躲过了后来血腥的大清【洗时期。刘基死前立下奇怪的遗嘱:刘家人三代只能在青田耕读,不得参与科举,不得做官,无召不得入京。刘家三代人准从了“三不”遗嘱,耕田读书,诗礼传家,不谈政事。等第三代的人都死绝了,第四代诚意伯、也就是刘氏的祖父才举家从青田回到南京赐宅里居住。
诚意伯三个儿子都考中了进士,其中刘氏的父亲还中了榜眼,诚意伯刘家以这样强势的姿态重新回到官场。朝廷重新论了刘伯温的功绩,追封为太师,谥号文成,世人称之为文成公,认定他应该和开国功臣徐达、李文忠一样配享太庙,于是朝廷将文成公棺椁从青田老家移葬到南京钟山,画像灵位也摆在太庙里,时隔百年,n缺一许久,刘基终于和他以前的小伙伴们在一起了。
刘氏有文臣家的清高,父亲是榜眼,虽是次子不能承爵,却官运亨通,现在已经是正三品的工部右侍郎,堂堂中央大员呢。
徐三爷是庶出,文不成武也不太在行,在一次操练中受了伤,从此赋闲在家,靠着父荫有个官身而已,刘氏怨丈夫不上进,又觉得婆婆偏心,对庶出儿子不管不问,因此和三房嫡出们有些不和,总是疑心三个妯娌看轻她。
沈佩兰就是知道三嫂多疑的脾气,所以一再派人去解释她不能如约而至的原因。金钗玉钗都是她房里的一等大丫鬟,在瞻园有些体面,比一般小丫鬟传话尊重多了。
果然玉钗传话告退后,三夫人觉得心情畅快:觉得自己当庶子媳妇虽说委屈了,但总比沈氏这个继室还舒坦些。
且说徐海徐澄姐弟两个被送到沈佩兰院里,沐浴更衣后,已经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福嬷嬷早已和沈今竹打过招呼,沈佩兰不回来了,中午要和两个小外甥一起用饭。沈今竹坐在饭桌上,等姐弟两个一起动筷。
身上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