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恩笑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只是尽到了对皇上、对太后的承诺而已。”
沈今竹递上一份最新的邸报,说道:“以后不能叫皇上了,改口叫泰王吧,免得招祸。”
虽说早有预料,此刻头脑却是一懵,怀恩的手掌搁在邸报上有些发颤,迟迟都没有打开看,仿佛只要不看,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似得,他微微阖上眼睛,喃喃道:“邸报中可曾提到赐建泰王府,将来泰王就藩何处?”
沈今竹摇头说道:“尚无,现在太子尚在东宫,泰王妃、徐侧妃是重新册封的,两个公主成了郡主,其余的嫔妃全无名分,连侍妾都不是,就连——就连太子的生母也没有位份了,和普通宫人无异,均圈禁在南宫之中,任何人不得探视,生死不知。”
既然不在京城建安王府,也不提就藩之事,那就说明在安泰帝眼里,庆丰帝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或者根本就是放弃将庆丰帝迎回来的想法。不册封太子生母,就是在贬低太子的出身。
怀恩站起身来,整了整葛布棉袍,对着北方皇宫的方向跪下,嘴里喃喃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拜了三拜,才复又坐下,说道:“我写几个名字,你要牢记,这几个人你可以信任他们,将来或许能够帮到你。”
怀恩用食指沾了沾茶水,在石桌上写名字,第四个名字赫然就是刚上位的怀义!沈今竹惊讶的微微张开嘴巴,怀义不就是踢走怀恩,而坐上了秉笔太监和东厂厂公的宝座么?一阵春风吹干了字迹,怀恩低声说道:“你看的背叛未必是背叛,你看到的忠诚未必是忠,权力场水深,你要小心。我其实是怀义纳的投名状,我不倒台,他如何得到信任呢?我追随泰王太久了,无论如何表忠心,皇上都不会真正相信我的,反正都是要被贬斥,不如将怀义扶上马,送一程,怀义以前在海澄县和皇上暗地里有来往,他是我埋的最深的棋子。”
沈今竹觉得自己被深深愚弄了,或者智商明显不够用,权力场果然比生意圈更难混啊!怀义居然是身在曹营心在汉!那么他将怀恩赶下台、漠视徐家长房被二房欺负□□、抄没宿敌曹国公府等等一连串动作,其实都是在掩盖他真正的立场!怀义心计深不可测啊,这个老狐狸太能装了。沈今竹暗想自己别掺和这些政事了,凭自己那点本事,根本斗不过这一群老狐狸,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还是赶紧收手,继续她的航海事业吧。
沈今竹赶紧说道:“公公,你说的太森奥了,到底如何区分是敌是友呢?朝廷太复杂了。”
怀恩叹道:“依你目前的本事和心智,基本只能靠运气了。遇事莫要慌张,多思多想,一旦做了决定,就义无反顾的去做,莫要犹豫不决。如今泰王已经册封,大明不再是两个皇帝的状态,即使奇迹出现回到京城,也已经晚了,回天乏术,南宫的嫔妃你不要管了——连太后都没法子,你就更不行了。最重要的是保住太子,太子是太后和内阁一起拥立的储君,没有那么容易被废,再不济,保住太子的性命也是好的。”
沈今竹苦笑道:“公公,您太高看我了,我这个侯爵只是虚封,没有实权,也无一兵一卒,主要身份还是生意人,我连东宫无法进出,如何护得住太子?”
怀恩说道:“泰王相信你,我相信你,最重要的是太子相信你,你救过太子好几次了。”
沈今竹笑道:“别把我当孩子哄了,相信有什么用?问题是我没有能力保护他。”
怀恩脸色一肃,说道:“你莫要妄自菲薄了,东海之变时,谁也不会想到你能力挽狂澜,说动荷兰人和英国人拦截西班牙的补给船,解了杭州等港口之围,谁也不曾想到,你一个女子能得封侯爵之位。你现在确实无力保护太子,可是将来的事情谁能说得清呢,只要你有心,这就足够了,我不惜将怀义这张底牌亮给你看,就是预备着万一有一天能排上用场。”
“说来说去,是把我当做一步险棋来下啰?”沈今竹冷笑道:“公公就不怕我出卖了您和怀义当投名状,就将怀义出卖你一样得到东厂厂公宝座一样?”
怀恩定定的看着沈今竹,“我说过了,我相信你,你不是背信负义之人。”
沈今竹哈哈笑道:“您以前是别人闻风丧胆的厂公啊,您只相信死人,不会相信任何一个活人吧。”
怀恩说道:“身居高位,总要学会相信一些人。”
沈今竹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不是我妄自菲薄,而是越在高位,就越觉得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些事情发生。而且看不清是非黑白了,也分不清界限在那里。我和您说句实话吧,我现在搞不清楚自己的立场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如果我是安泰帝,我可能会做出和他一样的事情,封亲哥哥为亲王,确定自己是唯一九五至尊的位置,放弃营救他,任他在敌营自生自灭,死于绝望;圈禁他的后妃、剪断他的党羽、党同伐异、扶持自己的心腹,将内阁慢慢换掉,让内阁同意废掉太子,立自己的亲儿子为皇储。”
“一步一步的将整个朝廷掌握在自己手心里,谁不敢质疑自己的权威,说不定我的手段比安泰帝更狠辣、更干脆。比如公公您,您身居高位那么多年了,宫廷有多少徒子徒孙、官场里有多少心腹、掌握了多少豪门贵胄的把柄和软肋?甚至东厂中依然可能有死忠在暗中追随您,我怎么可能放心让您在皇陵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