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安是给庆丰帝换过尿布的老人了,简直就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晓得庆丰帝明面是对国千代不尊兄长,不守伦常而恼怒,其实是因前年春天郑恭王谋反,在琼华岛将猛兽放出笼子,惊动圣驾和大皇子一事而耿耿于怀。
庆丰帝有两个异母弟弟,长的都比他俊俏帅气,而且得先帝爷宠爱。先帝爷在的时候,为了鞭策身为太子的庆丰帝,时常夸赞大弟弟郑恭王武功好,有祖先马上得天下的英勇,又夸赞幼子闵福王写的好诗书文章,而对太子冷面训斥,说他文不如福王,武不如恭王,简直一无是处云云,其实庆丰帝是先帝爷长子,又是皇后所出,做太子时也没有显示出任何废柴的痕迹,先帝怎么可能不重视,不喜欢呢,只是作为一个储君,要求肯定比藩王要高多了。怕他自满自得,便不停地在后面鞭策着。
这给庆丰帝留下了很重的心理阴影,怀安是看着他长大的,晓得庆丰帝表面上对两个弟弟很照顾宽厚,其实内心是有所忌惮的,要不然也不会命东厂和锦衣卫一直暗中监视这两个藩王。
沈今竹也是歪打正着了,国千代屡次对她不利,她就对庆丰帝爆出日本国长幼争位的猛料,却不知庆丰帝听到这个猛料后,对竹千代的境况深表同情,想起了自己“悲惨”的太子时光,那个时候父皇就是偏疼两个弟弟,对自己总是没个好脸色,动不动就感叹他多么愚钝,将来走了也不放心把大明江山交到他手里云云。
每当父皇说出这种话的时候,身为太子的庆丰帝就很惶恐不安,作为皇长子、皇后生的嫡子,除了当继承大统当皇帝,他别无退路。不像两个弟弟还能舒舒服服在封地过着悠哉的亲王生活。所以庆丰帝对四处流亡的竹千代有了兔死狐悲之意,并深恶国千代。
恰好三年前琼华岛猛兽伤人事件,郑恭王孤注一掷,谋反失败,旧怨加新仇,如此一来,国千代交代的事就成了死局,怀安手眼通天,也无可奈何。去年国千代再次来到京城送礼并主动献身,怀安拒绝了,表示爱莫能助,国千代当时有些失望,不过还是该送的都送了,该暖的也暖了,芙蓉帐里不知晨昼,国千代就在怀安觉得自己快要成仙时说出一个大胆的计划:弄死庆丰帝,扶幼主大皇子上位,然后挟天子以令诸侯,而且他早就先行一步,和葡萄牙、西班牙联手,暗中将皇后娘娘的娘家承恩侯搞败了,内阁中也有他们收买的阁老,就差司礼监的支持了。
怀安大惊,“你——你们疯了!这是一招险棋!你们要我出卖皇上!你好大的胆子,为了大将军之位,想要弄死我们大明的皇帝!”
国千代冷笑道:“庆丰帝是偏心我哥哥的,恢复日本不征之国的地位,取消加征税恐怕要等哥哥册封之后,如今国内许多人呼吁要迎接我哥哥这个废物回江户,而我父亲和幕僚们已经瞧出了宗主国的意思,打算为了大局,把我当做弃子丢掉。我不甘心就这么认输了,我母亲也不喜欢大哥当大将军,无论如何,我都要赌一把,拼一下。我们的同盟西班牙和葡萄牙也眼红荷兰人垄断青花瓷贸易,他们对只能吃到荷兰人残羹剩饭的现状很不满,希望另立新主,将荷兰人驱除出去。”
荷兰、葡萄牙、西班牙、英国等这些强大的各种东印度公司在东印度航线都有代表国家对外宣战,招募派遣军队、修建城池堡垒,进行外交活动等特权。为了获得更大的利益,他们通过金钱、枪炮、雇佣兵的支持,时常进行颠覆本地政权,扶持对他们有利,听他们的话的反叛者重新建国,并且屡屡成功(其实现在美国和以前的殖民国家差不多,顺美则猖,逆美则亡,只不过穿上了民主和自由这个外衣罢了)。西班牙吐下葡萄牙后,两国的政治方向是一致的,国千代和凯瑟琳女王的特使时常来往,这两人血脉中都有野心和疯狂,很快就达成了一致,并制定计划,一步步的颠覆大明朝政。
国千代冷诱之以利说道:“公公身为司礼监的掌印,却迟迟不能执掌东厂,可见在皇上心中,您的位置是有限的,您养的锦衣卫指挥使这条狗咬起人来远不如东厂凶狠,用起来不顺手吧,历朝大多是掌印太监兼任东厂,可是怀恩执掌东厂多年,深得皇上和太后的信任,坚如磐石,不可动摇,您一半的权力和恩宠就这样被怀恩分去了,这掌印大太监当的够憋屈的。上次您对我说,沈今竹已经被招募进了东厂,是皇上亲自下旨,怀恩得了此猛将,表示他圣眷更浓了,而您呢?名利场上,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您真的要眼睁睁看着怀恩找到您一堆把柄,暗中交代御史台把您给咬死吗,他成为新的掌印太监吗?”
怀恩这些年能和怀安分庭抗议,一来是他确实有本事,文的武的都行,为皇上做事,干净利索,很得圣心,二来是怀恩当年好几次救驾有功,太后和皇上都很信任他,连先帝爷都赞过怀恩是个人才,若走的是科举入仕,说不定能入阁呢。而怀安最大的本事就是拍庆丰帝马屁、揣摩圣心,逗皇上开心,帮着皇上瞎胡闹,白龙鱼服下江南就是他的主意。太后不甚喜欢怀安,有时候还把他叫进慈宁宫言语敲打。
国千代说的有几分道理,倘若真被怀恩抓住了要命的把柄,自己恐怕坐不稳掌印太监的位置了,不如——不行!我不能背叛皇上,万一事情败露,八成是凌迟处死的下场,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