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番役们忙簇拥着公公一阵风往外走,守着关卡的锦衣卫分出一大半去平息骚乱,剩下几个守卫不敢拦东厂的人——此刻他们势单力薄,想拦也拦不住。
沈今竹扮作的公公就这样脱身了,作为女子,最怕是搜身露出痕迹,所以她走的是一步局中局的连环计,险中求胜,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锦衣卫恐怕没想到她如此大胆,用如此嚣张的方式闯关成功。
出了大沽口,找了偏僻之地改变了装扮,从此处的榻房购买了一些干果香料,雇了车马,伪装成进京做生意的商队,沈今竹原本就是商人,生意经头头是道,是本色表演,经历了一些小波折,最终在三天后到了京城。
一入京城,便瞧见五城兵马司的人勒令店家们将门口悬挂的大红灯笼撤掉,并拆除戏台,驱散了街头卖艺杂耍取乐的艺人们,据说是远在福建漳州的福王妃薨逝了,福王府派出的人日夜疾驰来京城报丧,福王妃是亲王妃,皇上按照礼仪宣布辍朝一日,礼部也奏遣掌管行使丧葬之礼,协助福建布政使办理福王妃的丧事,翰林院撰写祭文、谥册文、圹志文,工部制造铭旌,派遣官员造坟,钦天监官占卜葬期,连民间也禁止嫁娶等喜事三个月,以示哀悼。
听到这个消息,沈今竹很是震惊,记得腊月前往漳州福王府的时候,被福王妃召见过一次,白天她刚在冰封的池塘边救下了林侧妃萍儿生下的庶长子,林侧妃将她留宿在王府,晚饭时福王妃召见并赐晚宴,亲王妃三十出头,出身清贵,是翰林之女,贤良淑德,姿容秀丽端正,是太后千挑万选出来的,精致的妆容之下很难看出真实的气色如何,但是沈今竹可以肯定的是福王妃当时绝对没有病入膏肓的样子,三十多岁的女人正值壮年,怎么可能在二十天之后就“因病去世”呢?之前也没听说福王妃有什么久治不愈的病症啊,真是奇怪。
至今沈今竹都记得当时赴宴时福王妃的一举一动,作为一介商人,不该卷进王府宅斗纷争中,所以王妃话不多,她的话更少,晚宴的过程很沉闷,食不知味,福王妃指着妆点饭桌的一盆水仙花说道:“听说林侧妃以前是你身边莳花弄草的丫鬟?”
这话问的,是或者不是都是错。沈今竹放下筷子,迂回说道:“当年林侧妃的父亲蒙冤下狱,殃及家人,她被没入了官籍,如今沉冤得雪,林侧妃算是苦尽甘来了。”其实真实情况是萍儿曾经是瞻园的丫鬟,并没有进凤鸣院直接伺候过她,后来她哥哥想法子脱了奴籍,成了平民,但是她和嫂子的父母相处不快,不得已去了日月商行当差而已,她和萍儿是雇主和雇员的关系,并非奴婢和主人,这一切没有必要和福王妃说的那么清楚。含含糊糊把自己摘出去是正理。
福王妃轻轻一笑,说道:“你何必替林侧妃遮掩呢,这事是她以前亲口告诉我的,连这盆水仙都是她亲手培育而成,送到我这里来的,好美的玉台金盏水仙花,好一个七巧玲珑心,知道我喜欢水仙花,巴巴的挑了最好的送过来,以前真是温柔和顺,低眉顺眼的,她生了大哥儿,我立刻求王爷给她请封了侧妃尊位,然后——一切都不一样了,这王府大院啊,不是刮东南风,就是西北风,倘若两股风都没有,风平浪静的,就必然不正常,酝酿着大的风暴呢。”
“沈老板,不管你信不信,大哥儿今日遇险之事,绝非是我指使的,我堂堂亲王妃,先帝赐婚,我还年轻,将来也能生儿子,绝对不会对一个孩子做出这等残酷的事情来,林侧妃却疑心是我下黑手,哼,内心龌龊之人,也必定把他人也想象的如此不堪——听说林侧妃以前曾经被瞻园的恶奴强行当街掳走过,名声有些不好听。”
毕竟是王府家事,原本沈今竹不打算有什么立场的,前面的话就当是听戏,但是最后一句她有些触动,谣言可畏,可是世人就喜欢用谣言攻击女子,她就是受害者之一,不同的是她有能力不理会这些谣言,但是当年的萍儿就毫无招架之力,沈今竹淡淡说道:“街坊间无聊的谣言而已,王妃莫要被蒙蔽了,当年确实有恶奴想要算计,不过后来有市井小民出手相救,林侧妃冰清玉洁。”沈今竹当时并未亲历此事,她觉得萍儿没有被霸占,是因为福王身份贵重,他不可能容许自己的侧妃曾经失身与人。
福王妃并没有生气,反而对着沈今竹举起了酒杯,微微一笑,“沈老板,你机智勇敢,是个有悲天悯人之心的商人,敢于为弱者出声,我很佩服你的勇气,也很感激你今日救了无辜的大哥儿,我敬你一杯。”
福王妃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说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有人会利用你的悯人之心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呢?在名利场的争斗中,善良永远都是一个人的软肋。沈老板,我现在心情很矛盾,一方面我希望你永远保持一颗赤子之心,无论这世道如何黑暗,都有一丝光明在;可是一方面我却很为你担忧,有人会用你的善良做恶事,甚至将你至于万劫不复之地,这世上的好人又少了一个,真是太可悲了。”
沈今竹觉得福王妃话里的“有人”指的就是林侧妃,是要离间我们吗?我确实和萍儿的情谊有限,但是萍儿的嫂子冰糖是自幼就伺候过我的,林侧妃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