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沈今竹携年礼去拜访了督饷馆守备太监元宝和海澄县守备太监怀义,送了元宝一块镶着宝石的西洋怀表,送给怀义的是一座西洋大座钟,均是这次从澳门买回来的。
其实怀贤惠嫁给吴讷之后,沈今竹算是怀义的亲戚了,所以她此次送礼,怀义的夫人何氏很是亲热的留了午饭,饭后喝茶话家常,沈今竹笑着说道:“恭喜夫人又要当外祖母了,昨日听吴敏说贤惠又有了孕。”
何氏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三年抱两,他们小两口日子过的好,我们做父母的也跟着高兴。”言罢,又觉得好像此话说的不妥,沈今竹的年纪算是大龄恨嫁女,说自家女儿的婚姻生活如何甜蜜,会不会引得客人不快呢。便立刻换了话题,夸赞沈今竹穿的大红仙鹤披风好看,仙鹤就像真的飞似的,问是那间绣坊做的。
沈今竹如今是真的体会到了当年二姐姐沈三离的尴尬,其实她真心觉得无所谓的,但是心怀好意的人总是刻意避开在她面前谈结婚生子的话题——而心怀歹意的人就故意大谈特谈。
沈今竹晓得何氏是好意,便从善如流的接下话茬说道:“不是绣的,是画师画上去的,最近苏杭刚刚兴起这种画衣,好看是好看,就是不能下水浸泡洗,穿脏了就只能扔了或者赏人。”
何氏凑过去细瞧摩挲,“哟,还真是画上去的,难怪如此飘逸,仙鹤好像要从衣服里飞出来似的。”
沈今竹笑道:“我店里还有些画衣画裙,夫人喜欢什么图样的?我挑一挑,要人送过来。”
何氏笑道:“我是头次听说画衣,你日月商行就不缺新鲜稀罕的玩意。我年轻时啊,就喜欢素淡清雅的,现在年纪大了,反而喜欢那种鲜亮的颜色,你身上穿的大红仙鹤就深得我意,若还有送一套来——男子穿的衣服也有画衣么?”
想来这对老夫老妻是打算穿成双成对啊,这感情真是好。沈今竹点头道:“都有的,我挑好的送来,不如量身定做的合身,拿过来叫针线上的改一改……”
海澄繁华,奢靡之风顿起,画衣贵重,而且一旦脏了就不能洗涤再穿,真是穿一件扔一件,糟践绫罗绸缎,这里是富人聚集地,大家比起赛来烧钱,因此画衣迅速风靡起来,到了正月互相串门拜年时,若没有一件画衣充门面,都不好意和人打招呼,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三天时间将海澄县各种关系打点完毕,缨络打点了五车年礼,沈今竹一早带着年礼往漳州方向而去,她要亲手将年礼送到闵福王府,萍儿去年生了儿子,福王大喜,这是他第一个儿子,大宴宾客,摆了三天流水席,今年大哥儿周岁,萍儿母凭子贵,在福王的帮助下,给林家翻案,林翰林平反昭雪,萍儿和哥哥也改回了以前的姓氏,不再是罪臣后裔,福王便给她请封了侧妃,宝印金册在手,麻雀变凤凰了,昔日低贱的丫鬟变成了尊贵的林侧妃。
有了这份尊荣,萍儿将哥嫂全家都接到了漳州,以互相有个照应。沈今竹明地里是给林侧妃送年礼,暗地里是履行东厂档头的责任,打听福王府的动向,同行的除了保镖,自然少不了莺儿翠儿这两个东厂暗探。
沈今竹去了漳州,吴敏在日月商行理事,忙碌且充实,大半天时间眨眼就过去了,吴敏笑对缨络说道:“以前在家总是觉得日子过的好慢,恨不得把座钟的玻璃罩打开,拨动里头的铜针,让时间过得快一些。”
缨络笑道:“小姐和您恰好相反,觉得时间总是不够用,恨不得把铜针往后拨弄呢。”
吴敏咋舌道:“这几天我一直在商行理事,才晓得她为什么总是那么忙,从澳门回来就没见她正经歇息过,旋风似的忙里忙外,这会子又去了漳州。”
缨络说道:“漳州是福王府的封地,海澄县属于漳州,时常去福王府走动走动,对商行有好处的,如今福王府在海澄的两个榻房时常和我们做买卖,仗着王府之尊,但从来不欺行霸市,强买强卖,规规矩矩做生意,还时常做些善事,很得民心,大家都感叹有这样的藩王,真是漳州的福气,福王之名,名符其实。”
漳州也好,朝廷也罢,福王的名声向来都很好,换成其他贪婪残暴的藩王,怎么可能放过海澄县这块大肥肉呢,有了福王的庇佑,加上孙县令那些励精图治的官员,还有大明商人的勤奋,弹丸之地的海澄县成了大明漫长的海岸线上最闪耀的明珠。有了海澄县的成功做示范,朝廷已经开始有大臣们呼吁陆续放开广州,天津,泉州等大港口,这些大城市的各种条件比海澄强多了,码头货栈人力财富都是现成的,可以预见白银将源源不断流入大明,重现盛世,沈今竹已经命人去了这些大港口买房置地,效仿海澄县的模式修建客栈和货栈,预备在各个港口都开设日月商行的分店。
所以她这几年银子虽然赚了很多,但基本都是过手就花用出去了,而且需要借贷部分现银才能维持运转,她信誉好、后台硬、日月商行的生意蒸蒸日上,许多钱庄都愿意借银子给她——她去年甚至通过扬州何大员外的手,向豪富的盐商们募集了十万两白银,用来购买货物将前去欧洲的日月一号大海船装满,按照约定,这一趟欧洲之行的收益,日月商行和出资的扬州盐商五五分成,共享利润,和共同承担风险。
沈今竹就是擅长用利益捆绑的方法,用一两银子的本钱,做一百两银子的生意,这样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