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国公太夫人的葬礼十分隆重,金陵城所有的豪门都参加了葬礼,一路设了祭棚,金陵顶级豪门互相联姻,血脉相融,比如曹国公府在没落之间和魏国公府也是亲家,黔国公和京城的英国公府张家也有过联姻,而黔国公沐家曾经有位大小姐嫁到魏国公府,就是现在魏国公的曾祖母,所以算起辈分来,魏国公和这位黔国公太夫人还是没有出五服的亲戚呢。
同样都是亲戚,西南无冕之王的黔国公府比破落户曹国公府体面多了,瞻园是举家冒着严寒风雪给黔国公太夫人送葬,连八十多岁的魏国公太夫人也是如此,沐家的祖坟和徐家是相邻,都是鸡鸣山北麓,黔国公太夫人的棺木要在鸡鸣寺停灵三日,在吉时下葬,所以这三日徐家人和沐家人都住在鸡鸣寺,为了这两家人的安全,鸡鸣寺关闭山门,禁止香客进寺烧香拜佛。
所以沈今竹的马车在山半腰就被北城兵马司设的路障拦住了,缨络下了马车,蹙眉解释道:“这位军爷,我们不是去鸡鸣寺烧香的香客,我们是上山给鸡鸣寺旁边慈善堂的孤儿们送过年的新棉衣还有些蜜饯干果炒货,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车上翻检。”
慈善堂的孤儿大多都是以前峨嵋岭七梅庵了凡师太收养的孩子们,沈今竹受了峨嵋的影响,从八岁起就开始用压岁钱养着这些孤儿们,后来了凡师太去世,七梅庵倒闭,因刘凤姐的关系,庆丰帝密令金陵守备太监怀恩继续养着这些孤儿,怀恩在鸡鸣寺旁边修建了慈善堂,将孤儿们接到这里养着,也时常收养一些弃婴。沈今竹每次回金陵,只要得空了,便送些衣服吃食过来,看看那些孤儿们,这次峨嵋还托付她捎带了一些银两捐给慈善堂。
北城兵马司的人不肯放行,见缨络相貌谈吐不俗,也好得罪了,只是坚持说道:“这是上头下的命令,我们不能违令,姑娘请回,等两日之后黔国公太夫人下葬了再来吧。”
从三山门到鸡鸣寺要走小半天时间,沈今竹不甘心就这样白来一趟,便去找了表姐夫——北城兵马司指挥使朱希林,朱希林见是沈今竹的帖子,赶紧亲自跑出来放行,沈今竹将东西和银两送到慈善堂,正欲下山呢,朱希林拦住了她,说道:“徐家人都在鸡鸣寺,去看看你二姑姑还有我娘子吧,她们挺挂念你的。”
沈今竹身上有重孝,平日也忙,不便出门做客,听说她们都在鸡鸣寺,心下也想去见见,说说体己话,便跟着朱希林往山门而去,途径放生台松树林时,沈今竹不禁往路边的放生池看去,今年春天她和祖母就在这里勒死了寻亲的酸秀才,还是干爹汪福海帮忙毁尸灭迹,几乎每次来鸡鸣寺都有血光之灾,还真是邪门了,所以如今沈今竹上香拜佛只去三山门外有九层琉璃塔的大报恩寺,不踏入这里半步。
沈今竹先去见长辈,进了院子,二姑姑沈佩兰和穿着重孝妇人说着话,一个少女正在院中的梅树下扫梅花上的雪,用这种雪烹茶,有股梅花的淡香,那少女听见有人走近,转身看去,引路的丫鬟解释道:“这位是我们夫人的侄女沈小姐,这位是——”
“我叫做沐珍,是沐王府的人。”穿着重孝的少女将手中的陶罐递给丫鬟,拍了手上的浮雪,笑道:“你就是沈四娘吧,我听说过你的事情,和我一样年纪,却做出了陶朱公的成就,真真了不起。”
沈佩兰送贵妇和少女离开了院子,沈今竹艳羡的看着这对母女的背影,“豪门贵女,气度不凡啊。方才梅树下和她说话,明明之前都不认识的,却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
沈佩兰依依不舍的盯着少女看,说道:“左等右等,没想到柏儿的缘分在此,等沐家过了孝期,就要办婚事,终于可以抱上孙子了。”沈今竹瞬间明白过来了,徐沐两家门当户对,表哥和沐珍十分般配,不禁替徐柏高兴,和沈佩兰、徐碧若等人话了大半天家常,天色已晚了,道路结冰湿滑,不好夜行,当晚就住在鸡鸣寺里,夜晚入睡前,居然有客来访,而且自称是沈今竹的外祖父和舅舅!
外祖父?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鬼魂?沈今竹第一反应就是骗子,但是见面第一眼,血缘里的讯息就被唤醒了,不用验身看此人的脚趾头,沈今竹可以确定这两人绝对是如假包换的外祖父和舅舅!
为何?因为面前的这个自称舅舅的中年男人的轮廓和亲哥哥沈义诺很相似,外甥像舅,虽是隔了母的,沈今竹依旧能从此人脸上找到哥哥的影子,而这个外祖父,沈今竹相信哥哥老的时候就应该是这个模样。
而这个素未谋面的外祖父则激动的抖索着下巴,许久都说不出话来,他的指尖触碰了一下沈今竹的手背,而后像是碰到炭火似的瑟缩回去。祖、舅、孙三代人就这样互相打量着,许久都不说话,最后还是沈今竹轻咳一声,说道:“当年外祖父死遁,可是要躲避什么大仇家?”
周老爷和周小舅对视一眼,周家人虽然用死遁之法一直藏在西南,但是一直暗中派人打听沈家人的消息,对于沈今竹走出家门独自经商之事都是知晓的,这个外孙女与寻常闺秀不同,所以能一语道明周家人当年所为。
六十出头、须发有些霜白的周老爷叹道:“说来话长,今年春天郑恭王谋反一事震惊朝野,其实早在十来年前,我就觉得郑恭王不对劲……”
周家子息单薄,但是周家也出学霸才子,周老爷子和周老爷父子都是翰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