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正处于极度愤怒的状态,报仇的心意令他的心都在滴血。他只是挣扎在社会的最底层而已,只想流血流汗,卖命辛苦,为赚一口给母亲和妹妹活命的粮食。为什么命运还是不放过他?为什么总有人非要在他头上踩下去,让他沉入泥潭?为什么计肇钧拥有一切,却仍然要致他于死地?
如此,换另外一个人,要怎么选?
于是,他闭上眼睛,默认成为计肇钧。他要让母亲得到最好的治疗,要让妹妹念最喜欢的大学,要让一直追随他的朋友不再因为有前科而为衣食奔波。他还要得到计家那混蛋本来拥有的一切,要让计维之明知道自己是冒牌货,却有苦说不出,承受内心的煎熬,就像他所遭受的一样。
一念可成魔,古人诚不欺我。
或者他该感谢这念头,这顽强的想活下去,想保护母亲和妹妹,想报复计家的念头,令他从几乎不可能活下来的重伤中,奇迹般的顽强恢复。尽管他很快明白,朱迪这样做也有她自己阴暗的理由,而且未等他点头就已经先行动手。
朱迪是断定,他无法拒绝这样的**。
她的目的是计氏的巨额财产,那似乎挖不完的金山银山令计维之许诺给她的高额遣散金和房子,这座城池中很多人《奋斗一生也无法得到的财富,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人的心若是贪婪,就永远没有尽头。但他也有感觉。她心中有极其强烈的恨,对计家,对大宅,对前计肇钧强烈的恨,尽管他没兴趣知道是什么,但却明白她也是在报复,只不过她的方式不太一样。
他是为了守护,她却是为了计家偿还!
不过朱迪打错了算盘,他虽然活得艰辛,却从来不会受人摆布和胁迫。就算一起守着见不得光的秘密也不行。就算命运也不行,所以他从出院的那天就开始暗中做自己的准备,不动声色,隐忍只是一时。
只是他没料到命运始终棋高一招。让他遇到了路小凡。这个看起来平凡又普通。实际上却像春雨般强大的女孩。她不声不响。慢慢就侵入他的心里,滋润了他的干涸,教会他品尝关心、呵护和爱情。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和规则,到如今无法走,更无法留。
所以他要不要对命运鼓掌?向命运低头?它总有办法击中你心里最最柔软的部分,令你无法再抵抗,令你想匍匐在它脚下,祈求一个解决的办法。
对计维之?他憎恨这位曾经计氏的天,竟然让母亲下跪道歉,鄙视他欺凌弱者,也把对原来计肇钧的憎恨也转嫁给了这个养儿不教的、傲慢的上层人物。所以,他故意告诉对方他是冒名顶替,还把自己一步步掌握计氏的情况如实汇报。
他知道这样很卑鄙,毕竟对方已经不能说也不能动,只是个仅剩一口气的老人而已,这不公平。可是母亲呢?因为计家那混蛋无法无天的想炸死他,导致母亲真的以为他死了,精神彻底崩溃。又因为之后种种,母亲不能相认。那么,母亲的公平又在哪里?
即使如此,他也给予了计维之最好的医疗,他要报复,却还不屑于阴狠。他只是奇怪,为什么每当他和计维之说起自己的成功,试图精神上打击对方时,计维之为什么从来没流露出过愤恨痛苦的表情?真的这样铁石心肠吗?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计维之看他的时候,眼里闪过内疚和慈爱,还有怜悯。天哪,他一定是被这遮天的秘密逼得疯了。
对与戴欣荣的婚姻,他无力反对,当时他还在医院,才渡过危险期。好在戴欣荣很快发现他“变了”,从性格语言到起居坐卧的习惯。因为他从不愿意刻意去模仿原来的那位。就算冒名顶替,他也要做自己。于是他不再“好玩”,戴欣荣也就不再爱他。他正想着要怎么处理两人之间始终冰点以下的关系,她就那样忽然而无预兆的失踪了。
他怀疑过朱迪,也找人私下调查过,却完全找不到蛛丝马迹。这就像一场博弈,在这一轮他输了,虽然筹码无所谓,但他真的很讨厌伤及无辜。
是,他要报复,可他有底限。
从那时开始,他对朱迪愈发的厌恶和提防,朱迪却想要将来与他一起远走高飞,几度试图主动献身给他,加强两人之间的纽带。可这扭曲的感情,同样令他恶心,就像恶心计家的老小、计家的大宅,计家的一切一样!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因为他要报复计家,他不断的欺骗世人,却始终做不到对所有的恶无动于衷,丧失人性,还会内疚、痛苦和挣扎不堪。呵呵,双重的折磨,他一个人都受了,真是傻透了!
计肇钧沉默的想着,同时沉默的走着,仿佛五年前开始的错误,二十八年前开始的悲剧,一幕幕在眼前飘过,如云如烟。
他抬头,被村民踩出的小径已经不见了,他只好沿着噩梦中经常出现的那条熟悉的路,穿越杂乱的石块与枯草,艰难前行。
很快,就在暮色降临的那一刻,在阳光收起最后一抹余晖,当黑暗笼罩大地的那瞬间,他看到了那座充满罪恶的石屋。他所立之地,离石屋不远不近,就是当年他被炸得面目全非,并点跌进死亡深渊的地方。
太阳落山,月亮还没彻底明亮的那一刻,正如黎明前的黑暗,正是最为阴暗不明的时光。或者是天地间残存余光的关系,那青灰色的石屋这时候看起来白茫茫的,衬着深青色的山影,黑黝黝的、被风吹得不断颤动、东一团西一簇纠结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