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爷一面理亏,一面也跟孟馨娘一样,觉姐姐和外甥都太小题大做了。愣药……?
“不过下了点儿药?!”孟氏脸上罕见地现出了怒色,“你可知道,瀚儿日后可能再无法生育了?”
孟老爷听孟馨娘说给周瀚下了绝育药,只当是后宅女人经常使用的,停一阵子就又能生龙活虎的那种。却不知自家女儿眼见跟周瀚破镜重圆无望,铁了心黑了手要让周瀚生不出孩子,不止叫他佩戴了大半年的毒香囊,还在吃食上动过不少回的手脚。
再健壮的男子也经不起这样的“优待”,何况周瀚原本就子嗣稀薄,并不是那么健壮。大夫没有直说他成了不能生育的废人,不过是怕招惹麻烦,顺便照顾一下他的尊严和面子罢了。
“有这么严重?”孟老爷试探地问,心道该不是为了休掉他女儿,故意说得很严重吧?
“你认为我会咒自个儿的儿子?”孟氏声音又沉又冷。
孟老爷心中再无侥幸,额上涔涔地冒出冷汗。
如果周瀚真的是彻底绝育了,只休掉孟馨娘已经是给了他和孟家天大的面子。否则人家就是将她千刀万剐了,他都没有说话的立场。
可是孟馨娘已经三十多岁了,被休回去要怎么办呢?若是年纪小还有望另寻人家,养在家里又会带累孟家其他女儿不好嫁人,总不能让她剃度当了姑子,凄惨悲凉地过完下半辈子吧?
还有谈哥儿和真姐儿,让当娘的离开年幼的儿女,不是要她的命吗?
不管从哪方面考虑,留在王府都是最好的。
“姐姐,我知道馨娘做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可她也是一时糊涂,总要给她一个弥补的机会不是?
您就算不为旁人考虑,也该为您嫡亲的孙子和孙女儿考虑考虑。外甥休了馨娘。总要续娶的,万一娶来一个不能容人的,两个孩子岂不受罪?
再说有一个被休弃的娘,这俩孩子日后婚配也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就算她先前德行有亏。日后也不是不能改好的。哪怕外甥要娶别人,只给她挂个正妃的名儿呢,能叫她有个盼头,将来也好有个依靠……”
任凭他说得口干舌燥,孟氏就是不肯吐口。
比起害得周瀚无法生育。孟氏更恨孟馨娘坏了她的计划。经过这些日子的筹谋,她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只等年三十那晚动手了,没想到竟在这节骨眼儿上出了差子。
她原以为孟馨娘跟她掏心掏肺,无所不谈呢,没想到还瞒下这样一桩大事。
从理智上来讲,她也不想让周瀚休掉孟馨娘,没有孟馨娘配合,单凭君萍一个是无法成事的;从感情上来讲,她是个母亲。不管她面儿上表现得再怎么冷淡,儿子被人变相地断了根,岂有不怒之理?
谈哥儿眼下是没有发病,乌骨痈亦有了治疗的法子,可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万一夭折了呢?总不能为了报复老太妃,让自己断子绝孙,伤敌八百却要自损一千,还有什么快~感可言?
好在谈哥儿年纪也不小了,只要赶在他还没出问题之前叫他多多留种,也一样能够达成目的。可有孟馨娘这个亲娘挡在前头。她就无法随心所欲地摆布谈哥儿。
总而言之,孟馨娘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是不能再留着了。再留下去,不定又出什么差子呢。
孟老爷说了半天,见孟氏始终无动于衷。只好再退一步,“正妃不行,世子侧妃也可以……”
“那谈哥儿和真姐儿就变成庶出的了,就算还占着嫡出的名分,位分也要打个折扣。”孟氏毫不留情地击碎他的幻想,“你觉得降为妾室比被休能体面几分?”
孟老爷张了张嘴。终是没能说出什么,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心知跟这个姐姐再没半句好说,告辞出了佛堂,径直去寻济安王,百般赔不是,说尽了软和话,总算叫济安王点头同意,由休弃改成和离。
于是写下契书,双方家长签字画押,连请求和离的奏表也字斟句酌地拟好了,只等出了正月送往京城。
孟馨娘见亲爹来了也没能让周瀚打消休妻的念头,哭得昏天暗地。一会儿骂周瀚和济安王府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一会儿又埋怨孟老爷无能,不能替出嫁的女儿撑腰做主。
孟老爷原想叫她留在王府,跟谈哥儿和真姐儿过最后一个团圆年,见她这副癫狂的模样儿,未免她更进一步丢人现眼,便狠了狠心,叫下人收拾了东西,将她强行带回曲阜去了。
因没有圣上的批复,不好声张,对外宣称孟老爷病重,孟馨娘回娘家侍疾去了。
小年第二日孟馨娘在王府大门口闹了一场,不少人都来围观过,自然不信孟馨娘回娘家侍疾的说辞。正月里宴饮聚会,那些好说嘴的都要议论几句。
孟馨娘因何事回了娘家,谈哥儿是知情的。虽说他有的时候也看不惯孟馨娘说话做事的方式,可毕竟是他亲娘,出了这等事,心里总归不好受。
正是敏感爱面子的年纪,听人议论几句,就要闷闷不乐好几日。渐渐变得不爱出门,少言寡语。
真姐儿年纪还小,又有一个慈祥和蔼的白侧妃带着,反倒比孟馨娘在的时候更加开朗了,整天乐呵呵的不知忧愁。
出了正月,奏表递上去,圣上大笔一挥就给批了。早有准备的事,谁也不磨叽,两家很痛快地办了和离手续。
孟馨娘被剥夺了诰命,收回册印,成为一个看娘家人眼色过日子的大龄离异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