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初一十五,是皇室宗妇宗女定期入宫拜谒的日子。
皇室以外有诰号在身的命妇,若有什么事想要入宫,也可事先递上牌子,征得何皇后的许可,在每月的这两日同皇室宗亲一同接受召见。
七月初一这日也不例外。
仇太后去年大病一场,伤了根本,身子骨和精神一日不及一日,愈发地贪静。早早就放出话来,叫命妇们不必去寿禧宫给她问安。
命妇们齐聚凤羽宫,或送上一些稀罕的玩意儿,或讲一些坊间的趣闻,费尽心思吹捧讨好何皇后。独独避开与婚事嫁娶有关的话题,唯恐何皇后一时心血来潮,就瞧上自家的哪位儿郎,将个刁蛮妄为的乐林公主指给他们。
何皇后从泰山回京之后一直气不顺,瞧着这些女人们在自己面前耍弄那些小心思,心里愈发堵闷。群嘲出暴,把命妇们打击得脸白腿软。
如坐针毡地熬了半个多时辰,听她嘴里吐出一句“今日就到这里都散了吧”,各个如蒙大赦,恨不能多长出两条腿儿,赶紧离开凤羽宫。
却有一个人例外,那便是雍亲王世子妃段氏。
这段氏出自清贵之家,满身书香,为人十分低调。从来不缺礼数,也从来不出风头,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中庸守成、不愠不火的模样。饶是何皇后这样挑剔的人,也轻易挑不出她的错处来。
此时见她有意落在后头,摆明了是有话想说,颇感意外,“哟,今日太阳是打哪儿出来的?”
“侄媳有件事要向皇后娘娘禀报,还请皇后娘娘屏退左右。”段氏福身说道。
“你有事向本宫禀报?这倒是稀罕。”何皇后知道像她这样轻易不出头的人,偶尔出头一回,必定是有要紧的事,挥了挥手,将宫人们打发下去。只留下一个叫碧云的心腹从旁伺候。
段氏也不赘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锦盒来,双手呈上。
碧云上前接了,转交给何皇后。
何皇后打开盒子。瞧见里头放着一个绣工蹩脚的荷包,还有一枚穿了并蒂荷玉环的双心同心结,手工也着实不敢恭维,眉头便蹙了起来,“你给本宫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做什么?”
“皇后娘娘。那荷包上绣了字呢。”段氏垂着眸子提醒她道。
何皇后用两根手指捏起那荷包细看,果然在下方瞧见了两个绣得歪歪扭扭的小字:“乐……林?!”
她轻声地读了出来,兀自一愣,又是一惊,随即大怒,“这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竟敢冒用公主的名头?!”
目光凌厉地扫向段氏,“这东西你是打哪儿得来的?”
段氏顺势跪下,“皇后娘娘,请容侄媳细禀。”
“禀来。”
“是。”段氏早就备好了说辞。从容不迫说道,“前些日子圣上下旨封赏了济安王府,新晋的忠勇伯夫人在清点赏赐物品之时,发现这个盒子混在里面。
因荷包上面绣有‘乐林’二字,图案花样又都是用来表达情意的,事关公主的闺誉,不敢稍作声张。又唯恐有人借此物生事,玷污公主的名声,不敢隐瞒不报。
思来想去,便将此物交托给世子。请世子借往家中派送土特产的机会,将此盒夹带其中,悄悄送回京城,再由侄媳转找机会呈给皇后娘娘。
以皇后娘娘的英明。定能查明此物来源,断绝祸根,以免公主的名声白璧染瑕。”
何皇后听完这话,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又不是傻子,岂会听不出段氏这话破绽百出?
首先,封赏的物品无论大件小件都清楚明白地列在封赏单子上。下赐之前,经专人层层核对之后,逐一装箱裱糊,再逐一打上封条。赏赐物品送入受赏人手中之前,任何人不得破坏封条。
想要把别的东西夹藏其中,哪有那么容易?
其次,若真有人想要用这种东西来陷害萧乐林,又怎会用这么绣工和手工如此蹩脚的东西,让人一看就有种“栽赃陷害”的感觉?
就算栽赃之人知道萧乐林不善女红,有意用了针线粗糙的东西,那也应该以萧乐林的名义,将这盒子送给某个男子。为何要不声不响地夹藏在封赏物品之中,千里迢迢地送到济南府去?
而且,这盒子,这玉环,缝制荷包所用的布料,都价值不菲,分明是宫中之物。
回到京城之后,萧乐林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再有事没事地捉弄品阶低微的嫔妃,也不再缠着两个哥哥帮她搞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进宫,却突然对女红刺绣有了兴趣,在屋子里一坐就是一天。
偶尔出门,也只去琼楼。琼楼的顶层,是整个后宫最高能看得最远的地方。据卷云说,萧乐林时常一言不发地望着北边发呆。
将这所有的事情联系起来想一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早该发觉的!
在回京的路上,萧乐林一直在谈论周漱挺身挡箭、舍命救驾的事,又一个劲儿地追问父皇何时再来祭天。当时她还以为小丫头没见过那样惊险的场面,在脑子里留下深刻的印象,多谈论一些在所难免,并未放在心上。
现在想一想,那丫头提到周漱的时候两颊晕红,眼睛放亮,分明是对那长得跟狐狸一样的小子有了情意。
她真是白活了四十多年,竟然没有瞧出女儿那点子小心思。
闭了闭眼,压下心头滂湃的怒意,面如寒冰地看向跪在地上的段氏,“此时你可曾对别人提起过?”
“回皇后娘娘,侄媳不曾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