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那一场火很快就被扑灭了,并未伤及佛堂的根本。然济安王还是花了大价钱,将佛堂里里外外全部整修了一遍。
孟馨娘自然没有那个待遇去老太妃时常礼佛的正堂,而是被关在偏堂之中。这偏堂还不足正堂的一半大,粗略地隔成内外两间。
外间摆放着佛像供案,里间则是休息的地方,一张拔步床,一张桌子,四个杌子,简朴得过了头。那张梳妆台,还是她来之后现添的,颜色样式都与这屋子里的风格不搭调。
她身边的人一个都没叫带进来,一日三餐和一应杂物都由看管佛堂的两个婆子打理。虽不曾刻意怠慢,可也让她尝尽了粗茶淡饭,简居寡味的清苦。
自从孟家有家族遗传病,她就开始信了佛的。所谓的信,不过是每日上上香磕磕头,念几句“菩萨保佑”、“阿弥陀佛”什么的。这一回在简莹手上吃了大亏,对神佛倒是从心底里敬畏起来。
虔诚地上香磕头,认真地抄写佛经,然后狠狠地诅咒简莹。
诅咒简莹,是她在这里生活下去的唯一精神支柱。每日不挑最恶毒的诅咒反复念上十遍二十遍,她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不过很快,她连诅咒的心情都没有了。
她陪嫁里头的几个铺面和庄子,都是祝显出面打理的。如今祝显一家子都被发卖了,她只能叫紫蔷给孟家去信,叫孟老爷挑一个可靠的人来接手。
人是来了,也接手了,只是接手不到两个时辰,就将铺子里的钱敛吧敛吧带走了,说是孟家得到密报,登州港口马上就有船队要入港,带回一批稀罕的洋货,抢先买下来就能赚大钱。
结果人走了,钱没了。货也没见着,还莫名其妙地欠了一屁股的债。最见鬼的是,铺子里的人没一个能说出那人姓什么叫什么,甚至连长什么样儿都记不清了。想报官都无从下手。
紫蔷再信不过别人,亲自去了一趟曲阜。见到孟老爷一问,果然孟老爷根本就没接到什么信,也不知道自家闺女在婆家出了那么大的事。
孟老爷听紫蔷说了事情的大概,也没脸去给女儿撑腰做主。更何况孟家那该死的病,还要依仗周漱的师父高太医帮着医治。心知济安王府绝不会让周瀚休妻,不肯为了一时犯蠢的女儿去得罪周漱和简莹,只挑了一个有经验的掌柜跟紫蔷回了济南府。
那掌柜在几间铺子里转了转,翻了翻账簿,就知道这几间铺子没有前途了。好在还有一些存货,卖掉堵堵窟窿还是能够的。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那些要债的各个蛮横,不给钱就赖在铺子里不走。又吃又喝,不高兴了还砸东西,根本没法开张。东西卖不出去,哪来的银子还账?
孟馨娘吩咐紫蔷跟济安王讨了一张帖子去摆平这事儿,一向对济安王府殷勤备至的官差衙役却一反常态,说什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们也不好插手。
生意做不得,那掌柜纵有通天的本领也使不出来,只能直言相告。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还是趁早把铺子盘出去吧。
孟馨娘气得在佛前发了脾气,“一定是二房干的好事,姓简的贱人。我跟你没完!”
骂完简莹,又骂那掌柜无能,连她爹和后娘也捎上了,“肯定是许氏那贱人又给他灌了什么迷汤,我在这里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居然连一句安慰的话儿都没有。只派了一个庸才来糊弄我,有他这样做父亲的吗?”
“世子妃,您息怒。”紫蔷小心地劝道,“奴婢跟陆掌柜一路回来,虽然没有说上几句话,可看得出他是个有头脑有见识的人。
您不懂做生意的事儿,奴婢更是两眼一抹黑,世子爷指望不上,王爷不耐烦理会这些小事,府里的其他人也不肯伸手……
如今也只能听陆掌柜的了。”
她不提周瀚还好,一提周瀚孟馨娘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嫁给他这么多年,别说穿衣吃饭,好脸儿都没得过几个。
我出了事他就甩手不管了,还说什么‘这个女人我不要了’?他靠着我们孟家的支持当上世子,还想卸磨杀驴,把我丢到一边儿?
门儿都没有!”
紫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说世子妃真的是脑筋不正常了,随时随地不忘发泄不满,说着正经事儿呢她都能跑题。
无奈归无奈,该提醒还是得提醒,“世子妃,铺子您打算怎样处置?陆掌柜说了,现在卖还能有些赚头,再晚几日,事情传开了,可就卖不上好价钱了……”
孟馨娘一下子哑了。
她嫁过来的时候,孟夫人反复叮嘱,叫她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动用自个儿的嫁妆。否则到了后半辈子,定会尝到无钱可使,寸步难行的苦头。
偏她是个要强的人,尤其是在方氏面前,吃的穿的用的都要压过方氏一头,王府的份例和那点子月钱能顶什么事儿?还不是全靠那几间铺子赚些花用,撑起的场面?
如今铺子倒了,她再维系先前的体面,就只能动用嫁妆了。一想到这个,她的心就跟被钝刀切割一样地疼。
紫蔷见她脸色变换,将不甘、愤怒和心疼等等情绪一一展露出来,却迟迟没有开口,只能再次提醒她,“世子妃,铺子……”
“卖吧。”孟馨娘将紧紧握着的拳头松开,“把价钱要得高一些,我出不去,你盯着陆掌柜,莫叫他从中动什么手脚。”
紫蔷张了张嘴,刚要说“陆掌柜不是那样的人”,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