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羽哥儿患上圆骨病的这大半个月里,周清吃不好睡不好,人已经清瘦一大圈了。乍然知道有了治疗的希望,强撑着一口气才来到这里。
此时听说依然是死路一条,顿时两眼发黑,从椅子上跌了下去。
所幸周瀚眼疾手快,一把给扶住了,“姐姐莫慌,二弟不是说即便没有根治之法,也有控制之方吗?咱们先问明白了再说。”
“是了,二弟的确这样说过。”周清扶着弟弟的手坐回椅子上,用濒死之人瞧见救命稻草般的眼神望着孟老爷,“舅父,孟家一定有控制这病的法子,对不对?”
“有是有。”孟老爷有些为难地道,“不过那药需得从刚怀胎之时开始服用才成……”
周瀚感觉周清身子晃了一下,忙开口道:“岳父,请您说得详细一些。”
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又何差这几句?孟老爷略一迟疑,便将药的事情和盘托出了,“那位鬼手神医钻研了数年之久,也没能治好我们族人的病,许是因为羞愧,最后不告而别,不过走的时候留下了一张用来防治乌骨痈的药方。
需以全须全尾的五毒之物、整副成年牛骨加上我族内健康男孩儿的胎衣,再配上若干种奇奇怪怪的药材制成药丸。于婚育女子停止换洗之时开始服用,至胎儿降生为止,每月一丸……”
“为何要用男孩儿的胎盘?”周瀚插嘴问了一句。
“大概是因为族中发病的都是男子吧?那位鬼手神医只留下了药方,其它的什么都没有说,具体的原因是什么,我们也无从验证。”
孟老爷摇了摇头,继续说下去,“药方里头含有五毒之物,我们族人起初还心怀疑虑,唯恐伤及性命,不敢尝试。可族中得病的人越来越多,只能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试一试。
因这病在三十岁之前的任何时候都可能发病。我们也拿不准哪个男孩儿是健康的,哪个是会得病的,只能将族中所有男孩儿的胎衣留存起来,做好标记。发病的就扔掉。没发病的就留下。
族中但凡有人怀上身孕,都要服用此药。就这样试了好些年,才算见到了成效,发病的人一代比一代少了。未免别人知道我们族中有这种病,难以嫁娶。一直隐瞒至今。
知道此药的,也只有每一代的族长和各府的当家老爷和太太,对其他人只说是祖传的保胎丸。”
“孟氏族中有药可服,嫁出去的女儿你们就不管了吗?”周清情绪又激动起来。
“怎能不管?”孟老爷急忙解释道,“出嫁的女儿,我们也会给她们备上足够数量的药丸。你母亲嫁到济安王府的时候,你外祖父还给了她双份的药量呢。
你们母亲在泰山失踪的时候,你们只有一两岁大。你外祖母去料理你母亲遗物的时候,便将那药丸收回来了,你们自然不会知道这些事。”
“为何收回来?为何不传给我?”周清咄咄逼人地盯着孟老爷。“您不要拿我当时年纪小,怕保守不住孟家的秘密来搪塞我。我那时候还小是没错,可等我长大要嫁人了,你们为什么不拿药给我?
我母妃是你们孟家的血脉,难不成我这外孙女儿就不是孟家的血脉了?怀上羽哥儿的时候,我若及时服用此药,我们羽哥儿今日也就不会发病了……”
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她那一段话说得又快又急,孟老爷张了几次嘴都没能插上话,直到此刻才找到机会开口,“不是我们不拿你当孟家血脉。实在是因为没有隔代相传的例子。”
周清哭声一滞,“什么隔代相传?”
“我方才也说过了,发病的大都是我们孟氏一族的男儿。通过女儿传到外支的情况很少,十人当中也就一两个。而且大都是未成年就发病了,或者干脆胎死腹中。
通过外孙女儿传给下一代这种事情,自发现此病以来,却是一例都不曾有过……”
“什么一例都不曾有过?”周清急了,“那我们羽哥儿怎会发病的?”
孟老爷拿袖子按了按汗津津的额角,“羽哥儿是破天荒头一例。所以你上次来问我的时候,我也很纳闷很惊慌。”
周瀚比他还要惊慌,“我们谈哥儿的娘是孟家女儿,我身上流着的血也有一半儿是孟家的,连羽哥儿都发病了,谈哥儿岂不是更危险?
岳父,您可知道那位鬼手神医的下落?”
“江湖人士本就喜欢来无影去无踪,况且那位鬼手神医来到我们孟家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怎会知道他的下落?据说他被我们族人邀请而来时就已年过半百,这都过去五六十年了,他只怕早就不在人世了。”
孟老爷见他关心则乱,忙开解他道,“馨娘嫁过去的时候也是带足了药的,这病只会在三十岁之前发病,熬过三十岁就没事了。
你看你这不是好好的吗?我想谈哥儿多半也不会有事的,只要谈哥儿不发病,他的儿孙便再无发病的可能,你就放心吧。”
周瀚并未从这话里得到多少安慰,掐指一算,距离谈哥儿三十岁还有十六七年呢,在此之前,他这颗心是放不下来了。不,是这辈子都无法放心了。
就算谈哥儿没事,也还有真姐儿呢。依着他大姐的例子,真姐儿的儿孙也可能患病。
唯一的希望,就是高太医能够根据孟家的药方研究出根治之法来。
姐弟两个遵照高太医和周漱的嘱咐,又问了与这病有关的许多细节。周清身体本就虚弱,再经不起五六个时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