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柳氏和玉豆听说没找到暖苗,失望不已。
正如简莹料所料,她们这个时候找过来,确实是存了打秋风的心思的。
那一回闹匪,村里给洗劫得一干二净,虽然官府散发了钱粮,不至于饿死冻死,可也好几年缓不过来。今年雨水多,黄河涨水,冲了北边儿的许多田地,更是雪上加霜。
田里不出息,像猛子这样的年轻人都跑出来挑脚扛活儿了。何家只一个男人,还是个做不得力气活儿的,偶尔去稍微富裕一些的村子给人念念信写写回信攒个对子,赚来一瓢两瓢的粗粮,掺上野菜,还能勉强度日。后来暖苗爹没了,家里的日子愈发紧巴。
她之所以不愿来寻暖苗,固然有守孝不得出远门这方面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要强。
她自觉嫁入何家,方方面面都做足了,挑不出丁点儿错处,对暖苗更是视如己出。因为暖苗被土匪抓走,她不知掉过多少眼泪。
可暖苗呢?死了自是没什么好说的,既然活得好好的,人不回去,书信、口信总能捎一个来家吧?这么多年,愣是没有半点儿音讯,连亲爹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分明是得了富贵眼睛长到头顶上,嫌穷得叮当响的娘家丢人,狠心要跟她们断了来往呢。
越想越心寒,就赌着一口气。
何家总共那几亩田,又叫水淹了,到秋只收了不到两袋粮食。入了冬,又采不到野菜顶饥,日子愈发过不得了。好在猛子隔三差五接济她们母女一些,才不至于日日薄粥。
她原想前头的丈夫买给她一对儿银耳环拿去当了,哪知竟是镀银的,卖不了几个钱,只能给玉豆戴着美一美罢了。
村里人听说暖苗在大户人家当了夫人,纷纷撺掇她来找暖苗。玉豆也整天在她耳朵边儿上念叨,说姐姐过上好日子了。没有叫她们在家受穷的道理。
再要强的人,也顶不住一个“穷”字。
到了年根,面瓮里空空如也,米瓮里只剩下薄薄的一个底子。眼瞅着就要过不去这个年了,她只得咬咬牙,将赌着的那口气咽下,去找三叔公借钱。
三叔公家有个女儿嫁到县城的大户人家做妾,后来扶正了。对娘家时有贴补。三叔公的儿子担着里正的职衔,凡是求他们办事的就没有空手上门的,一年到头也能收不老少的东西,算是村里第一有钱的人家儿。
三叔公又是村里辈分最高的人,再没有比他爱摆谱爱讲规矩的人了,谁家有事都要掺一脚。
暖苗跟柱子定亲的时候他就不乐意,只是心疼大孙子,不得不同意罢了。如今暖苗蹬了柱子嫁到有钱门户,他心里一百个不痛快。
听说她要借钱来寻暖苗,先是把她训了个狗血淋头。说她孝期出门,坏了村里的风气。等她许诺找到闺女,带几样好东西回去孝敬他,才抠出五十个钱来扔给她,叫她快去快回。
她忍着泪收下,又从箱子底下翻出两身没有补丁的衣服,便央着猛子带她们娘俩儿过河来了。
原以为见了暖苗,什么问题都能解决了,谁知白跑一趟。一想到回去之后要被村里人说道,三叔公那里也短不了一顿臭骂。心里就跟针扎一样。
何柳氏只是失望,玉豆却是濒临绝望。
在家的时候,她就打定主意要留下跟姐姐一起过好日子。待进了王府,瞧见一进一进的院子。数不清的屋舍,左一眼亭台,右一眼楼榭。随便拎出一个人来,都穿得溜光水滑的。
那位二少奶奶身边的几个大丫头,各个穿金戴银,打扮得花枝招展。被她们一比。三叔公家当了夫人的姑婆的女儿就是村姑。那个叫云筝的丫头更是阔绰,随手就送了她一支好几重的银簪子,还有两朵头花,扎得更真的一样。
住着香喷喷暖和和的屋子,吃着这辈子都没吃过的饭菜点心,只觉天宫也不过如此了,愈发坚定了要留下的决心。
因采蓝院的人待她和气,她便想着两手准备,即便寻不到姐姐,留下当个丫头也比回家受苦受穷好一千一万倍。去求了一回没能如愿,只得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姐姐身上。
如果姐姐真是这府里的姨娘,她就是姨娘的妹子,可不比丫头还要高出一大截吗?连晚上做梦都梦见自己当上了千金小姐,生生笑醒了。
听云筝说没找到人,要送她们走,如同从天宫掉进了地狱,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何柳氏又窘又气,一张黑黄的脸涨得通红,一巴掌拍过去,“哭什么哭?还不快给俺收声,没的弄脏了人家干干净净的屋子。”
云筝不拦也不劝,将简莹吩咐准备的东西送上,“我们二少夫人说了,虽然做不成亲戚,可见上一面也算有缘。
眼看就要过年了,几块尺头你们拿回去做两身新衣裳穿,还有几块腊肉几斤鲜肉几只鸭鹅,给你们加个菜,点心呢,就留着路上吃。”
玉豆一听说有东西拿,立刻止住哭声,跳起来翻看。
何柳氏一手拉开女儿,一手冲云筝摆了摆,“使不得,使不得,二少夫人叫俺们跟这儿又吃又住的,已经是天大的恩了。要是再拿你们的东西,俺们成什么了?
情儿俺们领了,东西俺们不能要……”
“怎不能要?”玉豆急了,“这些东西都是人家吃剩的用剩的,俺们不要也是白扔的。”
何柳氏叫她羞得无地自容,又一巴掌拍过去,转头跟云筝道歉,“这妮子被俺惯坏了,不会说话,小大姐你别怪啊。”
云筝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