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傅珂走了之后,珊瑚便挥手将小丫头都遣了出去,方才走到傅珈身边,轻声地道:“姑娘,方才五姑娘那番话,您可听出来什么不曾?”
傅珈咬牙切齿地道:“大姐姐与四妹妹处得好又如何?便合起伙来我也不怕。”
珊瑚闻言,脸上忍不住便露出一丝苦笑来,她暗里长吸了一口气,方耐下心思来提示傅珈道:“您可还记得五姑娘临走前说,及笄礼那天,四姑娘单独与大姑娘待了半天。您再想想,大姑娘是何时说要翻窗子去看姨娘的?”
傅珈蹙着一双弯弯如月的秀气眉毛想了一会,蓦地眼睛一亮,失声道:“难道说,这件事竟是……”旋即她那眉毛便又立了起来,恨声道:“我就说,大姐姐怎么使得出这种手段来,原来是四妹妹给她出主意,借了春雾的口传来假消息诓了我去。真是好生歹毒。”说到这里她一拍桌子便站了起来。
珊瑚忙拦住她道:“姑娘且慢。婢子只问您一句话,您说四姑娘笨不笨?”
傅珈不耐烦地道:“我要找娘亲说这事儿去,你问这些做什么?”说着便要往外走。
珊瑚急得额头冒汗,死死地拉住了傅珈,几乎是哀求地问道:“姑娘就当可怜可怜婢子,要去找太太也不急在这一时,您只无说四姑娘笨不笨?”
傅珈见珊瑚拉得死紧,便蹙了眉极不情愿地道:“四妹妹不笨。”
珊瑚立刻便接口道:“姑娘您也说了,四姑娘一点也不笨。那您再往深里想一想,四姑娘既然一点不笨,那为何不把自己先摘出来?四姑娘为何一定要叫人知道她与大姑娘密谈了半天之后,才给大姑娘出这个主意?这不是摆明了叫人怀疑的么?”
这倒是的,傅珈心念微转,那迈出去的脚便停住了,蹙眉沉思起来。
珊瑚便又耐心地道:“姑娘再想,便是此事为真,五姑娘为为何不禀了太太?为何单单与您说起这事儿?”
听了这话,傅珈的眉头越蹙越紧。
傅珈其实并不笨,只是因了身份高贵,又一向是被人众星捧月似地捧着长大的,所以这些弯弯绕的心思她从来都懒得去想。
此时得珊瑚一再提醒,她如何想不明白?再将前些时候红螺黛的事情连起来想,她心里不由生出了极深的恼意。
这一个两个的,全都拿她当傻子。傅珈一时间只觉得怒火中烧,直恨不得马上便冲到欹云楼去质问傅珂一番。
珊瑚觑着她的面色,又压低了声音道:“姑娘能想明白便好了,旁的很不必去做。”
傅珈恨声道:“这野种居然算计到我头上来了,叫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珊瑚便道:“姑娘气什么?五姑娘不过说了几句废话罢了,您也说了,那就是个野种,您多看她一眼都是污了眼睛,何必理她?”
这番话傅珈听了极为顺耳,不由那怒意便消去了几分。
此时傅珈自己也有一点意识到了,她好像确实很容易受人挑唆,今天若非珊瑚死命地拦着,只怕她这会子已经闹将起来了。
这般一想,傅珈便又多看了珊瑚两眼。却见这丫头生得一张娟秀的脸儿,倒是干干净净的,尤其一双眼睛十分透亮,看着又稳重又秀气,比那呆头呆脑的璎珞却是好了太多。
傅珈便拍了拍珊瑚的手,道:“我已经明白了,你也别拉着我了。”
珊瑚这才发觉自己竟一直拉着傅珈的衣袖,忙松开了已经汗湿了的手道:“婢子无礼了。”心下却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好容易她们姑娘算是明白过来一点儿了,她往后的日子也会好过些。现在姑娘的身边只剩她一个了,再没人顶在她的前头,若她再不下死力劝上一回,等待她的最好结果也跟璎珞差不多。
且不说傅珈如何在珊瑚的苦劝下修炼宅斗技巧,只说这金陵城中,元和十七年的春天来得却是有些晚。
那历书上虽已标明了二月初一即是立春,可直到二月上旬,那天还是阴冷阴冷的。濯雨堂的碳盆根本就没断过,傅珺出门也必须裹成球状。
便是在这阴冷的南方初春里,傅珺迎来了最叫她头疼的新课程——骑射课。
傅珺这具身体并不强壮。虽近几年不大生病了,却也绝不是运动一型的。因此,这骑射课于傅珺而言,不谛是一种折磨。
这一日,傅珺来到书院之后,方将包袱放好,那陆缃便当先走了过来,笑道:“今儿你来得可真早。”
傅珺偏头向她打量了两眼,却见陆缃将一头乌鸦鸦的头发束成了高髻,露出了秀气的耳朵,两只翠莹莹的蝴蝶耳坠子便在耳旁晃着,衬得她的皮肤越发白皙。
陆缃穿的是学里发的窄袖胡服,脚上蹬着马靴,腰间束着革带。这番打扮却是比以往更多了一分俏丽清爽。
傅珺便笑道:“你这么穿真真好看得很。”
陆缃便也笑了起来,指着傅珺道:“你这就是只瞧见别人,瞧不见自己了。你自己穿这一身才好看呢。”
傅珺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胡服和脚上的靴子,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好看有什么用?能当马骑么?”
陆缃便掩了口吃吃地笑了起来,道:“这话倒也是。你到现在还骑着老马呢,也真是……”说着她便笑得更欢了。
傅珺便向她头上敲了一记,佯怒地道:“你又来笑话我,我可生气了啊。”
陆缃揉着脑袋,委屈地道:“你还打我,我还预备替你请个师傅呢,你不说谢谢我还来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