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嬷嬷走进正房的时候,见到的便是王氏与傅珺两个人相对而坐、各自无言的情形。一旁侍立的怀素表情亦有些凝重。
“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儿不成?”蒋嬷嬷便有些担心。
王氏醒过神来,掩饰地笑了笑,道:“能有什么事儿?不过是闲坐发呆罢了。”又见旁边傅珺也是绷着一张胖脸儿,便揪了揪她的包包头,笑道:“傻丫头,一本正经地想什么呢?”
傅珺伸出两只肥爪子护着头,软糯地抗议:“娘,您又拍我的头。”
王氏便笑出声来,趁势又捏了下傅珺的脸蛋儿,道:“我们棠姐儿这样可爱,娘喜欢你才捏你的呢。”
傅珺便不依,母女两个笑作一团,方才的事情便也就此揭过去了。
盛夏天长,日子漫长且无聊。傅珺每日里除了去王氏那里定省外,便是抱着她的布老虎,在园子里寻个角落猫着,或者是坐在窗前发呆。
来到这个时空已经两个多月了,有的时候,傅珺会很恍惚,觉得前世种种不过是一场清梦。而今梦已醒,前尘如烟散去。她曾经的抱负、理想与追求,却成了她今生的桎梏,让她的心与灵魂皆不得安宁。
她并非求安稳的人,否则,前世她也不会选择警察这个职业。而在这个时空,她却不得不囿于四方的围墙之内,耐下性子做一位安稳富贵的侯门小姐。每思及此,傅珺便会有种淡淡的怅然。早知如此,她前世那般拼命地往前跑又有何意义?到头来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傅珺每天闷在宜清院里,连大门都不出,时常眉头深锁、心事重重,王氏见了,不由大为烦恼。她猜测傅珺还在为之前落水的事情后怕,不敢再去外头玩了,便越发心疼起傅珺来。有几次,便叫了涉江与蒋嬷嬷带她去花园玩儿,傅珺却都摇头不去。
王氏倒是想亲带着傅珺去花园。可是,女儿那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就这么看过来,一脸的稚弱可怜,王氏也不由得心软,再也狠不下心来逼着孩子出门。总归女孩子家安静些也是好的,王氏这样想着,心里也没那么难受了。
日子便这样平静地滑了过去,天气倒渐渐凉快了一些,不再像前些时候那般闷热。晚上睡觉时,涉江还会替傅珺盖一床夹纱被。傅庄与傅庭在别庄里待了三天,便一同回了京。他们一走,别庄里也显得冷清了一些。
就在傅庄他们离开后的第三日黄昏,傅珺与王氏正准备用晚饭的时候,侯夫人遣了个小丫头过来传话,说因身子不大爽利,要回京静养,叫各房先行打点好行装,次日便即动身。
那传话的小丫头才走,王氏便看着蒋嬷嬷与怀素,面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
蒋嬷嬷便道:“太太果然神机妙算。”
王氏摇了摇头,不曾出声,一双清滟的眸子往东厢那里瞥了一眼。蒋嬷嬷回过头去,便见东厢门帘微挑,露出了巧云那张俏脸儿来,那眉梢眼角里的喜意,真是藏也藏不住。
蒋嬷嬷冷哼了一声,转过头来便朝地上啐了一口,恨声道:“什么阿物儿,真真叫人瞧不上。”
怀素怕王氏又睹人伤情,只说有事要禀,将王氏从窗前拉了开来,又冲蒋嬷嬷打眼色。王氏便拍开怀素的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你这丫头,也太小瞧你主子了。”
怀素便有些讪讪,蒋嬷嬷道:“怀素也是担心太太。”
王氏但笑不语,就着怀素的手坐在了西次间小书房里,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翻看了两眼,漫不经心地道:“回去的路上,我便该病着了。”
怀素与蒋嬷嬷俱是一愣。还是怀素先反应了过来,忙笑道:“正是呢,太太这两天身子正不好呢。”说罢,与王氏相视而笑。
蒋嬷嬷蹙眉想了半天,到底没解过其中的意思来。怀素见状,便俯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两句话。蒋嬷嬷一面听,一面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连连点头称是。
因着王氏早有准备,故三房收拾起来也很快,当天晚上便万事齐备了。翌日清晨,又有小丫头过来传老夫人的话,说是用过朝食便动身。趁着天儿还早又凉爽,路上人也舒服。
既是侯夫人发了话,众人哪有不遵从的,三房在王氏的带领下,收拾了什物,一行人便去了惠风阁。
侯夫人穿了一件暗黄色遍地金的长褙子,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端端正正地坐在正房明间里,于妈妈侍立于一旁。王氏便带着傅珺上前请安,又叫巧云去给侯夫人磕头。
侯夫人面上露出慈蔼的笑容来,道:“好,好,起来吧。三郎媳妇也辛苦了。”
王氏便依言起了身,不料方一站起来,她的身子便晃了两晃,傅珺连忙扶住了她。只是她人小力微,扶着王氏也是摇摇欲坠。怀素早已抢上前来扶稳了她们,焦急地问:“太太,太太,您怎么样了?”语声里已有了哭音。
侯夫人亦面露担心之色,连声问:“三郎媳妇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晕了?”
此时王氏已经缓过神来了,见侯夫人动问,忙回道:“不妨事,不过是昨儿晚上略着了点凉,躺躺就好了。”
侯夫人便叫傅珺:“四丫头,快扶你娘去坐着。”
傅珺便与怀素一同扶了王氏回到了座位上,侯夫人一迭声地叫人倒热茶来,又叫于妈妈去找丸药,还让小丫头将窗子也关上了。
王氏喝了口热茶后,面色便渐渐缓了过来。侯夫人目注王氏,关切地问道:“可好些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