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曹家酒楼出来,与黄大虎告了别,沈含章往军营去了一趟,将近晌午方回。
“爹爹!”
刚一进大门就被儿子扑了个正着,沈含章一把抱起儿子放在了肩膀上,扛着他在院子里转圈。
让儿子坐在他的肩膀上,扛着他到处跑……这几乎成了父子俩唯一的相处方式,其实活了两世,该有三个孩儿的沈含章并没有多少与儿子相处的经验,上一世,见到清儿时候他已经十岁,小大人一般,护着娘亲时时防备着他,父子俩一年里说过的话寥寥无几,更别提亲密相处,两个庶子却是更是连看着世上一眼的机会都没有,生下来还未睁眼就去了,两位王子,他能捧着,护着,却唯独没有宠爱的感情,更别提与他们亲密相处,仅有的几次亲近都是做给人看的。
“爹爹,你去杀蛮夷了么?”小儿坐在爹的肩膀上,极为认真地问道。
“今天没有!今天和你大虎伯父喝酒去了!”沈含章抗着儿子认真地说道。
“蛮夷尽灭了么?”小儿疑惑地问道。
“没有,只是驱远了!”沈含章摇摇头,一手抓着儿子的一只手,一手扶着儿子的腰在院子里转圈。
“敢犯我天朝者,虽远必诛!”小儿颇为豪情地拍着爹爹的脑袋说道。
沈含章伸手抓住儿子犯上作乱的小手,惊讶地问他:“这话是从哪听来的?”
小儿极为自豪地说:“是关内侯陈汤说的,外祖讲过!”
“外祖说,清儿的爹是个大英雄,就像关内侯一样,在西北驱逐犯边的蛮夷,保卫我天朝子民,为天子尽忠,爹,清儿也想驱逐蛮夷,跟爹一样做个大英雄!”说着,小儿的一双小眼晶亮,声音里满含着以父为荣的骄傲!
沈含章闻言只觉胸中酸涩非常,上一世,他的清儿……他的清儿遭人欺负时,小小年纪就要为母亲支撑门户时,贫困交加时,是否也是这般满怀骄傲?困境中,是否也渴望过做父亲?可是他辜负了儿子,辜负了他的清儿,所以,那次初见,清儿才会那般的冷然么?心中的英雄父亲被他毁了么?
“娘!”小儿稚嫩的嗓音打断了沈含章的思绪,他满含歉意地看着刚出房门的妻子。
“清儿长大了要做个像爹爹一样,立马横刀,驱逐蛮夷,守卫家国的大英雄!”小儿高昂的声音里满是骄傲!
“好啊,可是,你都两天没背书了,将来可怎么做英雄呢?”姬绣虹为难地说道。
“那有何难,清儿一会就能背熟!”小儿极骄傲地说道,背书一点都难不倒他。
“背下来能懂得什么意思么?”姬绣虹问他。
“不太懂!”小儿垂了头。
“那娘亲教你好不好?每天学一篇,清儿长大了就能做大英雄了!”姬绣虹笑眯眯地说道。
“嗯嗯!”小儿听得连连点头。
姬绣虹向儿子伸出手臂,“要下来么?”
小儿点点头,倾身往娘亲身边歪去。
沈含章忙抱了儿子下来,想要抱进屋去,却被妻子一把抱了去,只得讪讪地跟了她们娘俩,进了厅堂。
“回来了?快坐下吃饭,哎呦,我的小清儿,快上曾祖母这儿来,有好吃的给你!”
打从过继了孙儿,老太太啥时候都是乐呵的,身体也好,从晋阳往锁阳赶了几千里路也不过是歇了几日,连药都没喝一碗就又吃的香睡得着了。
姬绣虹对老太太很是不差,衣食住行都想的周到,三不知的还给做些好克化的小食儿香香嘴儿,老太太吃的从嘴里甜到心里。
许氏老太太一身儿薄绸衣裳,几乎全白了的头发上还别了一朵浅蓝色的,嗯极为眼熟的,嗯,小花儿,衬得一张笑的满是褶子的老脸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儿,守了小半辈子的寡,她做梦也没想到能享了晚福儿。
小儿挨在曾祖母身边,扭头看了看,嘴角噙着一抹笑,说道:“花儿好看,曾祖母也好看,明天还摘,给曾祖母戴,也给娘戴!”小儿说着就探着头往娘亲的头发上找去。
姬绣虹一下子想起了什么,掩饰地按了按鬓角,在小儿探究的目光下,往沈含章身后略躲了躲,沈含章满眼含笑地看了妻子一眼,极有眼色地往前一步,挡着妻子,恰好挡住了儿子的目光,眼底的笑几乎要溢出来,他极为高兴地感叹地说道:“清儿真是孝顺,都知道孝敬曾祖母和娘亲了,爹爹很欣慰!”
一听这话,许氏这心里熨帖的不行,身边的曾孙咋看咋顺眼,不由得一把搂了进怀里好一阵揉搓:“哎呦,曾祖母的小心肝儿呦,连朵花儿都能想着曾祖母,可是孝顺孩子呦!”直弄得小儿咯咯直笑了一阵,才放开了些。
姬绣虹暗自松了一口气,她终于想起许氏祖母鬓上的蓝花儿是什么了,家里大门外墙根底下仗着一丛马兰,正开着姬朵蓝色的小花,可小儿摘回去的时候上面还带着蚂蚁呢,能往头上戴么?也不知道许氏祖母那老眼能撇干净上面的蚂蚁没有!
一时,孙莹莹端了饭菜上来,才算揭过了这一页。
一家子连上赵晨风两口子也不过六口人,不分主仆的围桌而坐,因为天儿热,姬绣虹拌黄瓜和豆角两个凉菜,做了凉面,其实不过是煮熟的面条子过了一遍凉水,再拌上卤好的臊子,味香而不热,就着凉菜,很是合口。
一时饭毕,屋子里只剩姬绣虹两人时,她才清冷地开了口:“给清儿找个先生吧。”
沈含章看着妻子说道:“我想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