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郎的回来,对于沈家人而言,无异于久旱禾苗的甘霖雨露,实在是解了大困厄。
“儿啊,你再不回来,小四就要让人抓走了啊!”赵氏颤巍巍地抓着三儿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的畅快。
“哭啥!”沈老头一把拉过老妻,说道:“让三儿先回屋歇会!”
赵氏回过神来,连连止了哭,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鼻涕,拉着儿子的手就往屋子里去,正走着,好似想起了什么,回头吩咐两个儿媳妇说道:“老大家的,老二家的,你们快去做饭,您们三弟走了这么老远的路,只怕是饿了,别用杂面,去,去赵三家佘二斤白面来!”
“哎,这就去!”吴氏笑着答应了,拉了想要跟着进正房的连氏一把,两人相携进了厨房。
这边厢,赵氏携着归家的三儿,身后沈老头领着仨儿子并孙子们一起进了正房。
小兰花跟在后面左右看看,低头想了想,扭身跟着两个嫂子进了厨房。
赵氏要拉儿子在炕上坐下,三郎没让,扶着娘亲在炕上坐好,自己坐在了墙根下的条凳上。
沈家正房的条凳有两条,一个能坐三四个人,平日里一向是儿子们坐一个,儿媳妇们和闺女坐一起,小孙孙们在炕上玩。
大郎见老三在凳子上坐下,几经犹豫,到底没敢跟三弟坐一起,和老二在另外一条凳子上坐下,老四看看三哥,再看看大哥二哥,迟疑了一下,靠着二哥挤坐在凳子上,对此,三郎好似没看到一般,不置可否,端坐凳上。
一切都瞧在眼里的沈老头脸色登时沉了下来,张了张嘴,到底也没说出啥来,只是微微垂了头,老僧入定一般,靠坐在炕上:三郎跟家里生分了!
对此毫无所觉的赵氏,眼泪花花却满脸喜色地看着一身儿好衣裳的三儿:“三儿啊,你这次回来是……”当官儿了?比县太爷大不?瞧这衣裳,都不用上手去摸,打眼一看就是好东西,可比姬家的举人老爷穿的好!
三郎含笑说道:“娘,儿子此次是奉了军令回来招兵的,点齐了军马还得回西北去!”
‘招兵’俩字一出沈三郎的口,可把赵氏的心事勾出来了,刚刚收住的眼泪鼻涕立马又来了,老太太哭道:“儿啊,四郎也要让人抓去当兵了,你快去跟人家说说,免了咱家四郎吧……呜呜……去西北……那是要人命啊……我的可怜的四郎……”
“娘!”四郎一听这话,蹭的站了起来,涨红着脸喊断了赵氏接下来的话,他觑了一眼面色如常的三哥,鼓起勇气大声说道:“不用三哥去求人,我要去西北!”他想要成为三哥这样的人。
“放你娘的狗臭屁!”赵氏几乎被这个不懂事的东西气炸了肺,一张小炕桌被她拍的‘啪啪’作响,唾沫星子几乎溅到了儿子们的裤腿上,“去西北?你长能耐了是吧?你数数去,这些年里咱村去了西北的,没有八百,也有六百了吧,你见有几个全活着回来的?”
“不是还有三哥在么?”四郎偷,小声地辩解说道。
“三郎你怎么说?”沈老头突然出声,打断了老妻将要骂出口的话,他直直地看着坐在凳子上的儿子。
四郎闻言一喜,跟着面带激动地看着三哥。
大郎二郎好似想到了什么,看看激动的老四,意味不明地看向老三。
赵氏抿着嘴,严厉地盯着三郎,她是打定了主意要留四郎在家,好给他娶媳妇的。
“娘说的对!”得了赵氏一个满意的眼神之后,沈三郎接着说道:“锁阳大战频频,军中兵卒折损几乎过半,此次征夫直为补充锁阳边军,像四郎这般,出身农家,常年劳作之人,多是充入步兵,”说着看了紧张的看着自己的四郎一眼,接着说道:“而步兵却一向是军中损失最重的,寻常时候,一场战事下来,十减其二三便是大胜!”
十减其二?那不多啊,还能剩下八个呢!
四郎信心倍增,坚定地看向三哥。
三郎不置可否,接着说道:“这其中,还有那经年的老兵,学得一手死里逃生的好本事,这等人,即便是生死一线的大战只要有一线生机,便能逃脱升天。”
四郎尚有一些不懂,虽隐隐听得出兄长的意思,却扔怀希望,他不要当老兵,要像兄长一般,熬个几年,也能升个小官儿,再不要做这等面朝黄土背朝天,靠天吃饭,常年挨饿的农人。
沈老头到底老道些,听出了关键之处,抬眼问道:“那这老兵有多少?”
沈三郎看着父亲认真地说道:“一半!”他当年便是这样,挣扎着活下来的,而当初与他一同入伍的同袍,十不存一,真正的九死一生!
一半?那意思就是每一场大战,都要死一半的新兵?!四郎若去西北……
沈老头的脸色渐渐地暗了下来,他看看满怀希望的四郎,又看看渐渐明白过来的老妻,略一思索,又问道:“不能把四郎调到你的身边么?”三郎已经是官儿,保护个把人应该不在话下。
沈三郎摇摇头,认真地说道:“儿子早已跳入骁骑营,隶属骑兵,且官卑职小,管不到步兵哪里。”
“那……这可怎么办?”赵氏为难地看着三儿,若是能让老四跟着老三,将来也当个小官儿,别说刘家闺女,便是城里的闺女也娶得。
“爹娘放心,儿子来前已经看过咱们县里的名册,已将四郎的名字划去,明儿一早再去里正那说一声便可!”
这样啊?
赵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