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也不要轻易对一件事下结论,因为或许你并没有资格质疑和痛恨!”克里斯仅仅是坐了一会儿便站了起来,脚步在不停地移动之中,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散乱。
仿佛完全不似是他脸上看上去显得那样平静,说这话时,他的手掌轻轻挥舞着,脸上断然是一副强撑出来的笑意,额角的稀疏的发丝有些散乱,结成一绺,覆盖在眉毛上。
不知是因为情绪还是冬日的“燥热”,叶朔清晰地看到了从他头上缓缓蒸起的白雾,逐渐漂入头顶愈加深邃的光晕之中。
呼啸地寒风依旧带着疯狂的嘶吼,向整间房中倒灌着,空气中不觉间便泛起了一股阴冷,一团又一团的热息,在克里斯的身前,凝聚又消散。
宛若人生中不断接踵而至的悲伤,此刻叶朔的手脚没有丝毫的感觉,只是灵魂中却不由地泛起了同样的疼痛,这疼痛深深注入他的身体,密集充盈却又嵌入人生。
克里斯缓缓地转过身去,脚步间有些难掩的踉跄,将手中始终紧握着地那枚废卡放在眼前又端详了许久,手指恋恋不舍地体会着每一笔圆润的笔触。
良久之后,又似是有些迟疑地将它压在了桌子上,手掌覆盖着,久久未曾离开。半晌后,他才重新起身,走到窗前,缓缓地伸出手去。
手掌按在窗上,冰冷的触感使得他指尖轻轻一缩,随后只听见“吱呀”一声,窗霏被完全打开了。
顿时,一切都似乎是停顿了短暂的一刻,随即这天地间不断撕扯着的浓郁寒气,如同凝做了一道道透明的鞭子,不断凌空抽打在疯狂舞动的帘幕之上。
但克里斯却并不在乎这些,这迎面袭来的阴寒中还带着不远处莱茵河中的水汽,顷刻间,便在他脸上细细密密地涂了一层,但他却依然这样一声不吭地直面着霜雪刀剑似的冲击。
克里斯只是随意地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看着窗外更加阴沉的天空,轻轻皱着眉头,但嘴角处却慢慢咧出了一丝笑意,只是这笑却明显看上去有些苦涩。
重重地跌落在木椅之上,耳际旁浪潮猛烈拍击着防潮堤坝摔落的脆响,混合着帘幕在不断地抽打下发出的猎猎不断的尖锐声音,落在叶朔心中,忽然燃起一阵不知名的慌乱空虚。
克里斯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连带着那些嘈杂的寂寞,如同在整个空间中凝结成了一块难言的固体,置身其中,很冷,很静,却又那样令人烦躁。
“生活从未为谁暂停过,停下来的不是时间是我们自己的心”背对着叶朔的克里斯,不知在摆弄着些什么,似乎此时有些漫不经心,就像是从前那样。
他的生活仍继续着么?不!其实在他亲眼目睹了那一幕之后,他的人生便已轰然崩塌了,守在心灵的废墟之中,他的生命其实慢慢成为了延续下去的一种形式。
逐渐地,他开始重新变得漫无目的,就像码头里那些考出卖力气讨生活的好汉一样,烈酒沉浸中的压抑,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与整个世界隔绝,分离!
他的声音很生涩,仿佛是从喉咙地最底部被硬生生地挤出来一般:“那一夜,他本以为那将是他无聊人生中的最后一夜,被酒精灼烧地千疮百孔的灵魂。”
“在充满潮湿的破旧廉租房中,精疲力竭浑身疼痛的他,一直在呕吐,意识也逐渐地黯淡了下去,眼前黑暗碾压而来,那一刻他感觉全身都置身于炽热的火焰中,燃烧殆尽!”
但他身体内部,却冰冷如同始终难以化开的坚冰,而那仅剩的意识就在这之间,不断地忏悔着,煎熬着,同时也期盼着,期盼着救赎。
就像那夜中,他独自一个人静静跪在神殿前,呆呆地望着头顶的天空,却始终也看不清未来的尽头到底在那里,绝望不期而遇,却又如期而至。
“耳边已经开始出现了幻觉,即使到了这时,他心中却都丝毫不痛恨她,那满满的情意全都化作了眷恋,眼前她的声音笑靥依旧那般清晰,直到此时,他已无憾!”
克里斯的声音似乎变得有些虚幻了,几乎是漂浮在亚克伯格阴沉的天空里。
“缓缓地伸出手去,触之真实的温度上还带着冰冷的泪水,脑海中一根始终紧绷着的那份想念,在这一刻,仿佛紧到了极致,瞬间断裂了开去。”
他的嘴角带着一丝微笑,心满意足的笑意,像一截朽木那般,直挺挺地绷直,昏了过去。
在迷迷糊糊就要失去知觉的前一刻,能够再次听见她的声音。能够听到她的呼唤,即便是未来就要经历无尽的惶恐和痛楚,他也有信心继续走下去。
这无声的承诺,是他当时脑海中闪过的唯一一个念头,然后他忽然感觉到仿佛置身于一个无比温暖的包围之中,如同水波一般,轻轻地拥着,呵护着他!
这一睡,不知是过了多长时间,只是隐约的包围在自己身旁的全是熟悉至极的味道,不知有多长多久的时间,他都没有这种安心,脚踏实地的感觉了。
因此他深深地沉入梦乡,仿佛从此都不愿醒来,就这般一直拥着这感觉,这种人生之中从未有过的温暖,直到死去。
只是在灵魂之中,一直刺入到意识里的无法抹去的疼痛,却始终萦绕着,无法散去,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这虚无飘渺的感觉只是梦幻。
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终于在黑暗中悠悠醒来,眼前置身的房间,很温和却不熟悉。他恍若做梦一般,默默地向四下里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