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地蹲下,感觉到腿已经麻木地不像自己的了。
她慢慢伸出手,抚在血痕交错的男人的脸庞上。
那里,冰冷一片。
“墨昀壑,醒醒……”她的声音太艰涩,几乎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没有回应。
“是我,我来了,对不起……”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手在他身上胡乱摸着。她不信,她总归是不相信。她不相信,他会这么轻易地就离去。
探了许久之后,她终于破声哭了出来。
她伏在他的身上,像是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尽。
上一次这么哭,还是在师父离世的时候。
同门的师兄师妹都在旁边抹眼泪,只有她,抱着师父已经作古的身体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那种。
后来还是几个师妹把她给拉开。
在那很久之后,他们也不明白,平日里最为成熟端重的她,为何会在师父去世时那么悲痛欲绝。
现在也是一样。
她怕啊。
说到底,她就是怕。
她怕的东西有很多,最怕的是死,但并不是怕自己,而是……怕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她而去。
小时候是娘亲,长大了是师父,前不久是丁起,还有现在……
华霜把脸贴在墨昀壑一动不动的胸膛上,眼泪不停地低落,她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喃喃自语地说:“你是在生气吗?生我的气……别气了。我们回家好不好,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不跟你顶嘴,不跟你吵架。只要你活过来,只要你活过来……”
她现在恍然有种感觉,是不是,所有在她身边的人都不能长久。她就像是天煞孤星那般的命格,只要沾染上她,便都难逃厄运。
想到此,她倏地离开墨昀壑的身体,连手都从他身上拿开。
她走了,她离开了,墨昀壑就不会死了,是不是?
她踉跄着站起,急急地往外面跑去。
玉峰本在她身后,见她如此,忙上前拉住她,问道:“王妃,你怎么了?”他以为她是担心地过了头。
华霜忙挣脱开他,退开他好几步远,声音还是惊魂未定:“别碰我,别碰到我……”
玉峰急得汗都要留下来,他看了一眼床上的自家王爷,心想王妃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呢?
他把手背在身后,示意不会碰到她,然后轻声对华霜道:“王妃留下来多陪陪爷罢,他必定是想你来的。 ”
听到这句,华霜冷静下来,她缓缓转过头,看向身后的男子,愈发悲怆。
他的侧脸那样刚硬俊朗,和往常一样,但却永远不会温暖了。
玉峰看着她重新走了回去,轻轻舒了口气,然后抬步离开了营帐。
一走出去,一股新鲜的气息顿时涤净了整个心灵。
他闭了闭眼,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然后一股气,神情清冽地大跨步迈了出去。
帐内。
华霜握着墨昀壑的手,已经哭不出来。
她就这样静静看着他,好像怎么也看不厌倦。
墨昀壑,如果这就是你给我的惩罚,那你成功了。我觉得很痛,很难过。
你不是就想看我这样吗?
那你醒过来,醒过来之后,我亲口告诉你,我有多后悔,有多爱你。
手中的大掌突然动了一下。
她一惊,忙向上看去。
入眼的就是墨昀壑晶亮晶亮墨色的瞳眸。
华霜怔住。
她想把手抽出来,却教人反手一把握住。
“怎么,诉完衷肠就想落跑了?”他的声音有些伤后的沙哑,但并不妨碍揶揄到她。
华霜还是呆呆的模样,似乎还没从他醒过来的巨大惊诧中反应过来。
墨昀壑轻叹一声,心想平时挺机灵挺聪明的姑娘,关键时候怎么就傻了呢?
他自己忍着痛坐起,只是还没坐稳,一股大力就冲进他的怀中,撞得他闷哼一声。
“我以为……我以为你死了!”华霜带着惊疑之后的哭腔说道。
墨昀壑虽然被她抱得很痛,但内里却是止不住的甜喜之意。他伸出没受伤的那只胳膊轻轻拥住她,用低沉磁性的嗓音哄道:“我只不过是手臂受了点伤,不必这么大惊小怪。”
“那、那这里怎么这么多的血迹?”华霜推开他,指着一床的暗红说道。
墨昀壑见此也皱了皱眉,道:“我也不知,从战场回来之后我便睡下,并未记得床上有如此多的鲜血。”
话到此处,两人都知道这事里面有蹊跷。
而造成这“蹊跷”的,怕是只有一个人。
——玉峰。
事后,墨昀壑还忍不住嘲笑华霜两句:“好歹你是个大夫,就算医术不佳,人是死是活总能分辨地出罢。”
华霜不服气地反驳:“我那时候早就被吓蒙了,哪还能准确地判断出来你到底死没死透。况且玉峰那家伙实在太狡猾,竟然提前搞到闭气的药物给你服下。话说回来,晋王爷,被人下药你都不知道,你道行也实在太低了罢。”
说完这句,她感觉到男人慑人的眼神向她投过来。好吧,她缩缩脖子,示意自己说错了。
墨昀壑的肩伤不重,敷上上好的伤药不出几天就能复原。华霜给他换药的时候,问他这伤是怎么来的。她也确是奇怪,以墨昀壑的身手,寻常人要想伤到他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墨昀壑听完凝了她一眼,回答:“是撒伊度下的手,不过他从我这也没讨到什么好处。”
正躺着接受治疗的某将军满头大汗咬牙切齿道:“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