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 司马蓁陪着老太太在院中乘凉。老太太看着远处盛开的荷花。许久才从怀里掏出一把桃木梳。盯着看了许久。才递司马蓁:“來。帮我梳梳头吧。”
司马蓁双手接过梳子。轻轻的。一下一下帮老太太梳起头发來。
“这是老侯爷送给我的定情信物。年轻的时候。他最喜欢我的头发。不上朝的时候。他就会帮我梳头。他说我的头发丝滑柔软。任何定制的梳子都配不上我的头发。因此他找了一块上好的桃木。亲手给我做了这把梳子。”老太太面带笑容的回忆道。“我当时就说他。连金银都配不上我的头发。侯爷一个木头梳子就把我打发了吗。侯爷却说这梳子是他对我的心意。不是任何金银能比的。”
司马蓁也跟着笑了起來。从老太太的话语中能听出。当年老侯爷和老太太也是十分恩爱的。
“祖母的头发现在也还是柔软丝滑。梳着一点不费力。一下子就梳到底。”司马蓁笑道。
“你跟着以琛小猴子。也学会哄人了。”老太太道。
司马蓁也不否认。只是认真的梳着头发。老太太的头发虽然比一般八十多岁的老年人好许多。但比起她年轻的时候肯定是差得远的。
“阿娟。你去给我把那件侯爷当年送我的百花齐放绣纹襦裙取來。”老太太想让她的贴身嬷嬷去取衣服。
“母亲。娟嬷嬷去帮您熬药了。儿媳去帮您取吧。”长孙氏在一旁说道。
老太太轻轻颔首。
司马蓁帮老太太梳了个简单的发髻。这种发髻虽然不是时下大新朝最流行的。但是看上去确实雍容典雅。头上沒有任何金银饰物。只是插了一根白玉簪子。
不一会。长孙氏就取來了那件百花齐放绣纹襦裙。趁着长孙氏服侍老太太换衣服的空隙。司马蓁遣人去将范再赢请了來。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老太太这会的表现。司马蓁脑海中竟出现了“回光返照”四个字。心里莫名的不安。十分难受。想了想。又差人去请了长平侯。
一听到司马蓁派人去请他。范再赢就感觉不妙。几乎是飞奔了过來。
老太太换好衣服出來。就看见了范再赢。
“你们看。我胖了许多。这襦裙还是老侯爷在世的时候送给我的六十岁生辰礼物。我现在都快穿不上了。”老太太看着勉强穿进去的裙子。笑着说道。
范再赢笑道:“祖母您不胖。我这身材才叫胖。晶儿说我都要长成木桶了。”
范再赢成亲之后。确实是胖了许多。一看就是万晶儿将他照顾得太好。但是离他自己说的“木桶”的水准还差了不少。此时这样说自己也是为了逗老太太开心。
“就你嘴甜。”老太太让长孙氏扶她躺到了院子里的躺椅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老大媳妇。我屋里有个金丝楠木盒子。你记得要抽空给瑾儿送去。”
瑾儿是太后娘娘的乳名。现在能这样唤她的。恐怕也就只有老太太一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司马蓁心中升起了一种浓浓的不安。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僵硬起來。
“是。儿媳等一会闲下來就送进宫去。”长孙氏答道。
长孙氏是有品级的命妇。进宫是比较容易的。再加上老太太和太后之间的关系。一般情况下。只要在宫外递了牌子。很快就可以进宫。
司马蓁为老太太梳好头发。将梳子双手递给了她。
老太太手指颤巍巍的一遍又一遍摩挲着木梳。面上带着浅浅的。幸福的微笑。
老侯爷这样一个大将军。居然会在家中亲手给自己的妻子做梳子。对她说情话。想必当年两人定是恩爱非常。但是。她却先自己的妻子过世十几年。在这十几年的岁月中。老太太只能靠脑海中的回忆來怀念他对自己的柔情。这样的感觉是多么的难受和孤寂。
“愿我长平侯府子孙昌盛。平安吉祥……”老太太叹息一声。脸上带着浅淡的笑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司马蓁看着她安详的面容。心头一紧。轻声唤道:“祖母。”
回答她的是夏日里微凉的夜风。夹杂着荷花池里飘來的淡淡清香。
长孙氏急忙上前握住老太太的手。声音颤抖。急切的唤道:“母亲。母亲。”
范再赢将手指放在老太太颈部。一紧沒有了脉搏。
他摇了摇头。无力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虽然他号称小神医。但是对于已经逝去的生命。却也无能为力。老太太的这一场大病虽然被范再赢控制住了。但是因为她的年纪太大。体内的元气也被这场來势汹汹的病症耗尽。范再赢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能做的不多。只是尽力让老太太在这世上的时间更多一些。并尽量让老太太走的时候少一些痛苦。
现在看來。至少老太太走的时候是安详的。这样范再赢心里也能舒服一些了。
“娘。”长孙氏附在老太太面前。哭出了声音。
长孙氏年轻守寡。和老太太一起生活了几十年。两人虽是婆媳。却也情同母女。现在老太太去世了。长孙氏心中悲痛。也不再顾忌世家中应有的称呼礼仪。直接喊了老太太为“娘”。这种称呼一般是只有嫡子女才可以喊的。尤其老太太还是超一品的命妇。
但是这个时候。谁还会在意长孙氏对礼仪的遵守呢。
司马蓁看着老太太仪容端庄的保持着靠坐着的姿势。颜色大气的百花齐放绣纹襦裙带着汉唐遗风。鬓发如雪。夏日的夕阳下。雍容尊贵如盛开的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