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婳便暂时在钟慕的府邸里寻了个清静的处所住下来了。这府中处处都是大胤的景致,倒也让她丝毫没有陌生感。
钟慕将檀婳的屋子安置地离自己的屋子每隔多久,不过穿过一条青石板路,绕过一汪小潭便到了。这两间屋子都在府邸靠后的位置,故而清净有余,人气不足。
只是檀婳却也难得这样的清静,没了嫔妃们的勾心斗角,没了檀城的老谋深算,甚至,也没了萧子吟那张似笑非笑的好看面容。
檀婳这一日醒的很早,她披衣起身,赤足踩在青石板地上,推开屋门。屋外阳光和暖,只是清早难免有些凉意。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戎夷这里的风沙很大,空气也并没有大胤那样清爽。只是她却觉得这里比那里更有些自由的味道。
“你倒醒得早。”身后的人轻笑道:“这里早上冷,穿上鞋吧。”
檀婳没有回头,都知道那人是谁。那人话音刚落,一双绣鞋便被掷到她脚下。檀婳不以为意,也不去套上鞋子,只是道:“地上虽然冷,心里却暖的很。”
“你啊...”钟慕无奈地笑了笑,走到她面前,伸手擎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过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的面容。檀婳也懒得去斥责他的无礼,大大方方地瞧着他:“怎么,我脸上粘了什么东西也值得二王子这样盯着我看?”
“的确,是我大哥会喜欢的脸。”钟慕松了手,笑嘻嘻地问:“那你还会些什么?单有一张脸蛋可是唬不住我大哥的。”
檀婳想了想,道:“小时候学过些琴,后来倒也撂下了。现在手有些生。”
钟慕的目光一下子亮了:“你可知在我们这儿是没有琴的?有的都是些鼓,锣之类的,会弹琴的琴师也是稀罕物什。你若是当真以琴为技,只怕还真能让我大哥魂牵梦绕的。”
“我也说了,既然我撂下好久了,难道在你大哥面前也乱弹一气?说不准我一曲还没弹完便被他拖出去斩了。”檀婳白他一眼,低头看了看自己纤细的指尖。说真的,倒也不是她好久没弹了,只是她的十根手指都被夹断了,现在的手指依旧无法活动自如。太医嘱咐过不要让她多动手指,只是...
钟慕没有发现她的反常,只是笑道:“你在这儿能遇到我简直是上辈子的福分了。”
檀婳挑眉看他:“怎么说?”
“我这儿恰好有个你们胤朝的琴师。”他笑嘻嘻地道:“琴技绝好。是从丰都过来的。以前在丰都做一个小官,不得志,干脆就来了戎夷。”
“丰都?”檀婳睁大了眼睛,惊道:“当真是丰都?”
钟慕颔首道:“自然。否则你以为我去丰都单单是为了那一点小事儿?是他求着我顺道去看看他娘亲。他同我也算是好友,自然该帮他。”
檀婳听完半天,最后只不过是轻笑一声:“呵,你还真重感情。”她这话说的轻描淡写,甚至钟慕都听不出来她话中的褒贬之意。毕竟是那样不分明。
重感情。她在心里默默重复一遍,不经意地瞥了钟慕一眼。若是将这件事搁在萧子吟身上,又会如何呢?只怕是他才不会为了这样的事情费心呢。或许眼睛当真是会看出一个人的。钟慕的眼睛里的确有野心,却比萧子吟有更多的热度。
“怎么?”钟慕看着她有些出神的模样,笑了笑:“在想什么?”
檀婳学着他的模样,微微耸耸肩:“无可奉告。”
钟慕也不多问,只是伸手拍拍她的肩,笑道:“走吧,去见见那琴师。”
檀婳先是一惊,旋即想到不管是戎夷还是大胤,这样的琴师也都是依附于各个王公贵族生存的。钟慕府上养着这样一个琴师也不算稀罕。
这位琴师所居之所倒也清静,听钟慕所言,那琴师是对大胤彻底死了心,才来了戎夷甘愿这样平平淡淡地过日子。难得找到这样一个清静的住处,也算是得偿所愿。
离那小屋尚且还有一段距离,便是未见其人,先闻琴音。那琴声时而和缓,时而从容,时而狂暴,时而激愤,就像是有些琴技高超的人所说,琴声便是一人的心绪。若是当真心无杂念,这琴声便如流水潺潺,平和不已。可若是心中幽愤,便将这满腹愁绪化作琴音。只是这世上伯牙虽多,子期却少。如此,才有那样多郁郁不得志的人。
墙内墙外,不过以一道柴扉相隔。但却让人觉得像是两重天一般。屋内的人,同屋外的人,或许不只有这一墙之隔,甚至根本是心在两处。
钟慕推开门,冲檀婳轻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那人指给她看。
那是一个带有明显大胤样貌的男子,眉目寡淡清俊,不似戎夷人一般轮廓深邃,反而是如水墨画般清和的人。或许是在他乡相遇的缘故,檀婳只觉得亲切不已。但那人只顾弹琴,连眼光都没有向这里瞟上一眼。
钟慕像是已经受到许多次这样的冷遇了,只是不以为意地拉着檀婳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静静地听他弹琴。
一曲弹完,那人才转过脸来,看见钟慕身边还有一个人明显怔了一下,伸手压在琴弦上,微微蹙眉道:“你怎么带外人来了?”
钟慕击掌微笑,称赞说:“你的琴技是越发精进了。我虽然听不懂,也是能判别的。”说完,他瞥了檀婳一眼,微笑道:“你倒不必担心,她是我的朋友。”
“朋友?”那人颇有些冷淡地笑了一下,讽刺道:“我却不知道堂堂戎夷王子什么时候有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