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佳佳的出租屋临街,地段鱼龙混杂,入夜的大排档彻夜不息,和邻街的夜总会桑拿一条街相映成趣。
许佳佳不出台的话,凌晨四点下班,就来吃一碗馄饨面,然后回出租屋睡觉。
本来,许佳佳租住的房子,三间房,有五个人住,都是和她一样在夜总会上班的小姐妹,客厅和阳台分别各隔了一间出来,空间混乱,窗帘永远低垂着,空间密不透风,阳光似乎永远也照不进来,她们就像昼伏夜出的吸血鬼,见不得天日。
睡醒自然已经是中午甚至下午了,点个外卖,吃剩的饭盒总堆满房间里的垃圾桶,散发出隔了几夜食物的可疑气息。
下午总归是无聊,打牌的,逛街的,上网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消遣方式。
许佳佳喜欢逛街,她喜欢城市里大商场的布局,那么多门脸,那么多楼梯,那么多店铺连着店铺,店员们永远笑脸迎人,逛着逛着,一下午就没了。
晚上要出工的时候,总是忙碌的,去相熟的店里,吹头发化妆,准备的时刻永远又厌恶又疲倦又无可奈何,然后在入夜时分,带着光鲜的妆容,出工上班。
会所的灯光光怪陆离,一个笑容就能遮住所有的情绪。只有笑容,是最好的面具。
人们来这种地方,就是找个乐子,要看那些新鲜的,温柔的,欢乐的笑脸,笑脸以外,所有的其他情绪都可以藏起来,无人在乎也无人想看。
而蒋达,就是因为看到了陪酒女们其他的情绪,才结下了许佳佳这段孽缘。
她从未预料到,能见到蒋达这样的人。他仿佛给她的人生打开了另外一扇窗,充满着尊重、理解、温情和体贴,这都是她接近二十年的人生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的东西。
可惜,她回报给他的全是孽缘。
那一天,许佳佳给他寄了一个快递,一个有着两道杠的触目惊心的验孕棒的快递。如她所料,蒋达立刻联系了她。
那天蒋达回家的时候,心头全是震惊和迷茫。他没有心思做任何事情,只想静静。
刘甜甜坐在电脑前面看电影,看他回来,露出笑脸:“你最近难得这么早回家啊,没有喝成醉醺醺的,更难得。”
他有些心虚,匆匆回答:“你懂什么,最近为了应付那群供应商,我胃都要喝出血了,哪儿像你这么幸福,每天有老公养,一点不懂我们这些在外面辛苦赚钱的男人的压力。”
刘甜甜噘着嘴不理他。
蒋达反而如释重负,他此刻就像是小时候犯了错,爸妈不知道,他心里却惴惴不安,总觉得恐慌。
他去洗澡,出来就撞破了刘甜甜正在翻看他的手机。
他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无理取闹,他明知道自己错,他明知道自己色厉内荏。
但是他恐惧,他心虚,他有种装出来的占据上风。
许佳佳的柔顺和刘甜甜的倨傲,两相对比,他有种前所未有的烦躁。他夺门而出,前往了许佳佳的出租屋。
许佳佳那晚没有上班,穿着睡衣在房间里发呆。
蒋达模模糊糊知道她住在银沙的附近,但是并不清楚她具体住在哪里,只有打电话给许佳佳。
许佳佳满心欢喜,以为他是因为孩子的关系,特别想见她,匆匆跑下来,她刚洗过头,湿着搭在肩膀上,把双肩淋成一片湿漉漉,透着里面黑色的ba带子,有种说不出的风情。
蒋达心慌着看到许佳佳,只是想说一句:“妹子我真的对不起你,你要多少钱你说,我只求你安安静静离开c市好不好?”
许佳佳似乎是没听懂,仰着头看他,眼睛里渐渐聚集起泪光,蒋达有些慌:“你别哭啊,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别这样,你还年轻对不起你,但是你肯定日后能找到个好的。”
许佳佳倔强着不肯让眼泪落下来,最后咬着嘴唇说:“好,我答应你,但是我要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蒋达很无奈:“去了,你就能答应我们之间的这个条件?”
许佳佳点点头:“我答应。”
许佳佳要去c大,那是蒋达的母校,也是刘甜甜的。正是在这里,他们相遇,相识,相爱,相知,最后走向了婚姻。
许佳佳给蒋达按摩的时候,两个人聊过。
她记得她问他:“哥你不像来这种地方玩儿的人啊。”
蒋达笑她:“小姑娘家家的懂什么。”
她嘴硬:“谁说我不懂来着,你手上戴着戒指,那是婚戒,哥你肯定结婚成家了,和老来这里玩儿的那些人不一样。”
蒋达看着自己的婚戒,眼角是一点寡淡的甜蜜和轻微的叹息:“是,我娶的还是我可是打败了不少追求者才搞定的我老婆。”
许佳佳无限向往,大学,校园,这些对于她都是遥不可及的词汇:“那你们俩肯定特别幸福。”
蒋达笑笑,一声悠长的叹息。那个本应和他过着幸福生活的妻子,已经出发去了海外,把他的生日忘得精光。
而这些年,他似乎永远是那个在最卑微的角度仰望妻子的追求者,她高贵而优雅,洒脱而随行,他永远只能站在她遥远的脚下,仰望着她,等待她偶尔施舍的一点关怀。
如今,在熟悉的校园里,身边走着不同的人,蒋达有点忐忑。
校园似乎永远是这样,充满了青春活泼的面孔,带着刚刚步入大学校园的一点无所畏惧和活力,虽然稚嫩但充满勇气。
许佳佳与蒋达并肩走着,长发软软落在肩膀上。她穿一双白色的软底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