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大夫来的时候,韩嬷嬷闻声而来,她阴沉沉地盯了眼小林氏,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跟皱眉开药方的薛大夫建议道:“薛大夫,我们姑娘发病闻不得任何异味,奴婢瞧着,是不是让大姑娘回梨蕊院更利于安养呢?我们梨蕊院很少点香,也不熏香。”
薛大夫沉思着捋捋胡须,瞥见房间里袅袅生烟的香炉,仿佛才回过神来似的:“大姑娘这次的病情比较凶险,若是没有熏香当然更好,不过,老夫建议能不挪动,还是不挪动的好。”
门帘外的定南侯心一瞬间揪紧。
韩嬷嬷脸色发白,傅卿云这次真的很凶险么?傅卿云幼时两次发病,她都是经历过的,当时都平平安安过来了,她刚才虽然担心傅卿云,只是担心傅卿云难过受苦,却没联想到“凶险”二字上去。
小林氏闻言,忙吩咐丫鬟们将香炉撤掉。
韩嬷嬷脑子里盘旋着“凶险”二字,怎么看,这个“凶险”跟小林氏脱不了干系。
小林氏已关切地说道:“卿丫头每次发病都见不得半丝风,还是就在我这院子里歇着的好。”
韩嬷嬷当即拧眉,她才不会让傅卿云待在永和院,否则的话,傅卿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刚想说话,门外通报寿安堂的徐嬷嬷来了,徐嬷嬷不跟小林氏说话,只管跟定南侯说:“老夫人听闻大姑娘不好,犯了幼时的病,忙忙地从小佛堂赶回寿安堂,大姑娘见不得风,特地使人抬了软轿来。毕竟永和院是侯爷和侯夫人起居的院子,大姑娘在这里多有不便。老夫人还说,大姑娘去了寿安堂,刚好她们两个生病的人可以做伴。”
“做伴”二字让定南侯一阵羞愧,他这几日陪着中了蛇毒的小林氏,都没怎么好好跟傅老夫人聊天,慰藉一下常年思念长子的傅老夫人,便说:“还是老夫人考虑的周到,就将你们大姑娘挪到寿安堂去罢。”
小林氏气恼,定南侯的心里,儿女和父母排在前面,她这个妻子永远排在后面,好歹问一声她的意见啊!
韩嬷嬷没空跟小林氏争长短,赶忙将傅卿云兜头捂严实,外面又戴上帷帽,抱着她上软轿。
小林氏除了干巴巴地喊着让大家小心仔细,没有半点办法留下傅卿云,只能眼睁睁看着傅卿云被送到寿安堂。
韩嬷嬷从轿子里出来,徐嬷嬷就朝她使个安心的眼色,韩嬷嬷嘘口气,幸亏她听到不对劲,及时让豌豆去请来徐嬷嬷救场,要是再在永和院待一会子,还不知道傅卿云会怎么样呢。
宋姨娘被徐嬷嬷着人押到寿安堂。
定南侯跟着去照看傅卿云,让小林氏留在永和院,一来,小林氏正在病中,不宜外出受寒,二来,傅老夫人看见小林氏肯定不会开心,何必让小林氏过去给老人家添堵。
小林氏苦求无果,望着众人一阵风似的离开永和院,她气急眼红,瞪着海桐问道:“我们院子里的事情,怎么如此快便传到梨蕊院和寿安堂?是谁在给梨蕊院通风报信?”
海桐大惊,无措地说道:“奴婢不敢!奴婢一直在永和院啊,哪里有时间给梨蕊院和寿安堂通风报信。”
她心尖发颤,看小林氏这样气恼,难道傅卿云过敏跟小林氏有关么?可是,她一直守在小林氏身边,宋姨娘来的时候,她们二人说的话,她一个字也没漏掉,小林氏是如何告知宋姨娘“大姑娘最喜欢的味道是夜来香的香气”的?
小林氏冷哼,用食指点着她的额头,恶狠狠地说道:“我知道你不敢!你个死丫头,我们院子里满是梨蕊院和寿安堂的眼线,你作为大丫鬟竟然没有一点察觉,你是怎么做大丫鬟的?”
永和院除了海桐等几个近身服侍小林氏的人,其他人都是傅老夫人和老侯爷派来的,永和院满是寿安堂的眼线,这还用海桐解释么?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嘛!
海桐十分委屈,唯唯诺诺地求饶:“夫人饶命,奴婢会留心的。”
小林氏气哼哼地一甩袖子:“不仅要留心,还要用心,你最好记住,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你做不好大丫鬟,自有别人抢着来做!”
对于小林氏的耳提面命,她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这句话海桐是耳熟能详,小林氏的计划从不完整地告诉海桐,海桐不知道什么时候自个儿就被老侯爷或者傅老夫人给打死了,到时候小林氏会像对待甘菊、白檀那般对她弃若敝履,根本不会管她的死活。
海桐太清楚小林氏的品性,她成日活在刀刃上,又时不时遭受小林氏和傅冉云的毒打,这过的哪里像是个大丫鬟的日子!
纵使海桐千般委屈,也没有人会安慰她,理解她,委屈也白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