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梧桐进了滨河大市场的时候,雨渐下大了,许多店外摊上面都撑起了塑料皮挡雨。一路过去滴滴答答,塑料皮汇集的雨水连成线滴落在地上溅起了许多水珠,溅湿了裤腿。
母亲的店现在挂了两块牌子,一块是蔬菜公司劳动服务部,一块是寄红山珍。这年月的人很质朴,开个店就用自己的名字做店名,母亲也不例外。
寄红山珍,质朴又乡土,也很直观,叶梧桐看着这个牌子傻乐。
而蔬菜公司劳动服务部这牌子就是一个空牌子,母亲现在就一光杆司令。
这生意实在是太普通了,大家都不看好。甚至有人觉得母亲是异想天开,就一些普通的干菜,本地人都不稀罕,居然还想卖到国外去。背后里说什么怪话的都有。这年月,总有些人见不得别人奋斗,总觉得别人在瞎胡闹。
叶梧桐到的时候,母亲正掂着脚用杆子撑起雨布,单薄的身子挺的笔直。叶梧桐那眼就有些发酸,父亲走了,此后又如前世一般,母女俩相依为命。
“妈,我来。”叶梧桐收了伞,三步并作两步上前。
“快进屋去,淋了雨要感冒的啊。”母亲心疼的招呼着。
叶梧桐不理她,帮着母亲支好雨布,又从屋里提了一只塑料桶出来摆在门口,用来放伞。
“妈,这天老下雨,这段时间别下乡看货了……”
“还有,沙袋要多准备一点……我同学老爸是气象站的,说今年可能要涨大水。”
“晚上也不要住市场里了,姥姥说了,家里的房子都给你收拾好了……”
叶梧桐跟在母亲后面絮絮叨叨。
“嘿,瞧我家桐桐这心操的。”母亲乐了,却是又吐着气道:“不下乡看货这店卖什么呀?年年都涨水,沙袋早就准备好了,还要你来操这心啊?另外,妈在市场里住的好好的。干什么住姥姥家去,住你姥姥家,你爷爷奶奶的脸面不好看了,你姥姥是跟你奶奶别着劲儿呢。妈心里有数,别听你姥姥的啊……”
母亲一溜串的回答着。
姥姥的心思叶梧桐知道,父亲的死,姥姥那边心里也难受,觉得欠了叶家什么似的。偏小舅和小姑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这事一出,江家这边似乎更理亏了似的,可偏偏母亲夹在这里面让姥姥觉得太屈了,又不好明着跟奶奶吵一架,就只好跟奶奶别着劲儿,你叶家容不下我女儿,我江家自有容身之地。
“噗嗤……”门口传来一声轻笑,叶梧桐回头一看,是夏阿姨。宋明月的妈妈。
“寄红,你家桐桐都快成了你妈了。”夏雨在门口听着这母女俩的对话,很有一种莫名的喜感,但同时心中也颇为感慨,寄红和桐桐都不容易啊。
“这孩子也不知象了谁。”母亲也笑了,心里却是慰贴的很:“行了,你一边做作业去,这里事不用你忙。”母亲说着,招呼着夏阿姨进门。
叶梧桐没有到里间,而是拉开后门。后面就是一间简易厨房,煤炉还封着,叶梧桐开了火,那煤炉上的水就嘟嘟的开了。冒着热气,叶梧桐拿了两个水瓶冲满了水,就开始闷饭,又拿了张小凳子坐在一边掐菜叶子。
外面传来母亲同夏阿姨的对话。
“寄红,我来跟着你干怎么样?收不收我。”夏阿姨的声音有着一种坚定。
“夏丽,你可要想好了。你可不是公司里那些待业的,你可是有正式工。”母亲的声音明显有些意外。
“正式工又怎么样,不是一样拿着基础工资,你是从公司里出来的,应该清楚什么个情况,我已经想清楚了,树挪死,人挪活。看这经济形式蔬菜公司出路不大了,我跟你一起做,公司要是能起来,你不会亏了我,要是做不起来,你带带我,我也出来弄个摊子,怎么着也是一条路子。”夏阿姨道。
夏阿姨这是破釜沉舟了。
这年月只要有决心,只要走的出来,不愁没有路。
晚上,叶梧桐陪着母亲吃过晚饭,便一个人溜溜达达的回大院,重生以来,她就喜欢没事在这个城市转悠,看着老旧的街区,想着未来的高楼大厦,别有一股世事沧桑的味道。
路过原来塑料厂宿舍那一块,那里灯火通明,几个工人正在装修,姚阿姨同蒋叔叔正忙活着。
看着里面透出来的灯火,蒋叔叔站在灯下,竟有那么一点意气风发。
每个人都在努力奔忙。
“江寄海,你给我站……”路过梧桐里街口的小公园时,叶梧桐听到小姑姑的喊声,压的很低,但听得清楚,叶梧桐绕过一排树就看到小舅舅在前面走,小姑姑在后面追。走到公园里的蓝球架前,小舅舅停了下来。
小姑姑喘着气停在小舅舅的面前:“江寄海,你什么意思啊,南边那么好的发展你不去了,留下来顶你姥爷的职,你脑袋不清楚了是吧?我告诉你现在许多人都南下了,我听我京里的同学说了,马上要开发海南哪,现在许多单位里的人都辞职下海南,你已经有那么好的基础,放弃了太可惜了。”小姑姑道。
“我这事已经定了,你别操心,你管好你自己那一摊子,现在多少人都盯着你呢。”小舅靠着蓝球架的柱子遥望着天空。
“我知道,你留下来是不是为了我,我告诉你,我们不可能。”小姑姑道。
“叶白慧,你记住了,我做什么是为了我自己,值不值得我自己有计较,你别把什么事往你自个儿身上揽。”小舅舅口气很冲的道。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