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脚步声:“我陪你吧,这晚上了。”是虞东南跟了上来,他一手插在裤兜,步频却极快,一下子就赶上了叶梧桐。
现在九点多钟,这时候没什么夜生活,再又是一个初春的晚上,九点多钟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但小公园的露天舞厅这会儿正欢腾着呢。
中间一盏大灯,向四边拉着小灯泡发出七彩的光芒。音箱里放着慢三的舞曲。
男男女女们在小公园中央的空地里轻轻的摆动着,游走着,享受着改革的春风。
电话亭在小公园的另一头,叶梧桐进了电话亭,虞东南就坐在一边的长椅上看着别人跳舞,总觉得这场影离自己很近但又似乎很远。
“小舅……”电话打通了。
“你小舅出去了,我是姑姑。”对面的声音回道。
“李村的事情解决了吗?”叶梧桐多问了一句。
“差不多了,正在协调。对了,桐桐,你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情?”叶白慧回道。
“姑,有人要查小舅的公司了,说小舅的公司弄投机倒把。”叶梧桐想了想,跟小姑姑说也是一样的。
一听叶梧桐的话,叶白慧急了:“哎哟,当初你小舅弄这公司的时候,我就说了,会有问题的。你小舅就是一根筋,他觉得他能闯,他有劲儿,他有眼光,其实狗屁,就一个武夫。”姑姑在电话里把小舅一阵埋汰。
叶梧桐不由的抿着嘴乐。
姑姑和小舅两个不管从个性还是从行事方法真的是有很大不同的。
小舅是改革开放的弄潮儿,而姑姑却是在工作上一步一个脚印的开拓者。
姑姑重在踏实,小舅却重在敢闯。两个人对事情有着完全不同的应对方式。所以,两个人说起事情来常常没两句就吵。
为这些两人背地里没少跟叶梧桐埋汰。
“姑,你南边有没有熟悉的地产公司,若是把小舅这公司挂靠在南边的地产公司下面,事儿就好办了。”叶梧桐这会儿出了主意,到时小舅就只是一个办事员,应该就没太大的问题。而对于南边的公司来说,小舅这个公司完全是在规则之内,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是一种规避。
“咦……”叶白慧先是惊讶一下,细想一下她自然知道其中的关键,这是个好主意:“桐桐,行啊,都能给你小舅舅当军师了。好,知道了,我跑跑看。”
随后两人又聊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走了,虞东南。”出了电话亭,叶梧桐拍了拍正蹲在花台上看人跳舞的虞东南。
虞东南从花台上跳了下来,拍了拍巴掌,两眼看着舞池还若有所思。
“想跳啊?”叶梧桐问。
“要不试试?”虞东南其实就在好奇,这舞池里人挨人的,这乐趣到底在哪里?就他来说完全看不到这里面的乐趣。
“多大年纪,就想学人跳舞,快回家,少在这外面野了。”公园里戴着红袖章的大爷从阴影处冲出来,他盯这两人好久了。
叶梧桐和虞东南一愣,然后笑嘻嘻的撒腿就跑。这年月的人热情,同时还有一份对世事的责任感,还是学生就不能跳舞,碰上了,就得教育两句,人人有责。
“虞东南,接下来你打算干什么?”梧桐里的长街,路灯将人影拉的很长。
“混着呗,先照顾好我奶奶。”虞东南咧着嘴道。
混也是一种生活。
清晨,叶梧桐醒来,今天开学,爷爷已经烧好了早饭,奶奶正拄着拐杖在院子里遛弯,春天是各种病痛易发的季节,尤其是奶奶的伤腿,老是酸痛。而一酸痛,奶奶的脾气就会变的不好,当然奶奶这脾气不好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昆曲的没落,前两天许团长来了,聊了一下现在昆曲的现状,八百壮士留守,而这其中能常常演戏的更是屈指可数,昆剧的路似乎已经看不到光明了,奶奶严重的失落了。
“你憋着这些干什么呢?全国都这样,时代就这样,又岂是你一个人能改变的?”爷爷边喂着绣眼鸟边唠叨着。
“哦,那大家都这么想那昆剧还有出路啊?”奶奶瞪着眼,发火了。
“行行行,那你就跟自个儿憋着呢。”爷爷好脾气的挥挥手。
“奶奶,妈要建酒楼,里面还要弄个戏台唱曲儿呢,到时候咱们也去唱,总能留下一些东西。”叶出来,看着奶奶在那里纠结着,便在奶奶耳边低语了句。
“真的?”奶奶问。
“真的!!”叶梧桐再点头。
奶奶的眼睛一亮,不过马上收了脸色,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遛她的弯了。奶奶哟,这面子就是放不下,叶梧桐摇摇出了后院。
前院,虞老太背着一只跨包,手里拿着茶杯站在廊下,虞东南从边上推出三轮车,先扶着虞老太坐了上去。
“东南,这是干啥去?”坐在门口的江姥爷问。
“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出去揽点活收点旧东西,我奶奶也想出去转转,看看她的菜地。”虞东南笑着道。
“嗯,也是。对了,东南啊,明天抽个空,跟我去买点材料,我和你邓大叔他们说好了,帮你把家里的柴棚再盖起来。”姥爷又道。
虞家出这样的事情,大院里的人肯定是要帮忙的,这是大院的传统。
“好。”虞东南点头,也没太客气,他年轻,重活多做点就是。
虞东南推着车出去,没一会儿便传来吆喝声:“收破烂咧,旧家具,破铜烂铁……”
这便是虞东南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