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丽知道夜校扫盲班设在乡里,可能是借用了乡里小学的地方,但具体的地点还得到了地方问人去,好在他们王家小屋离乡里也就半个小时的路,现在去还来得及。
一路上王丽拉了两个妹妹的手边说边笑的走着,陆陆续续的倒是遇上了好几伙人,好在王芳王霞都是先喊人,王丽也跟着搭几句话,倒是把她不认识人的尴尬给掩了。都二十几年过去了,又是大黑天的,她哪里还认得出人来。
等到了乡里,也不用问路,跟着前面王芳喊的阿兰姐走,果然就走到了乡里小学来。
估计是快到了开课的时间了,小学里唯一点了灯泡的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王丽三姐妹跟着阿兰一起进了教室,也找不到空桌子了,就在教室后面找个空地站着,又跟左右认识的人打招呼,说说笑笑的。
王丽靠墙站着,也没管王芳王霞,只拿眼认真的打量屋里的人,这间教室也不知道是哪个年级的教室,前头墙上挂着块黑板,黑板前摆了张褪了漆的木桌,木桌上放着本书,一盒粉笔以及一块抹布,有四个男人正站在黑板前边说边比划。
王丽呼吸急促了起来,那四个男人里,个子最高的那个,烧成灰她也认识,正是赵秉诚!
仇恨之火忍不住在心里升腾起来,当年她和老三日子过得多好啊,眼看第二个孩子都快生了,如果不是王美和这个罪魁祸首作死,老三怎么会死!她的小二子怎么会没了!后来她和儿子怎么会吃那么多苦受那么多罪!最后也不至于自个儿早早没了,让儿子无依无靠的成了个孤儿!
“二姐!”
王丽左手被人轻轻晃动,让她的心神从怒火中醒过来。她低头就看见站在左边的小妹王霞担心的看着她。
“二姐,你是不是不舒服?脸都煞白的,我都忘了你发烧才好,要不我们今天不学了吧。”
她暗吸口气,松开不知觉中咬紧的牙齿,扯了扯嘴角笑了笑:“没事,姐没有不舒服,只是担心人这么多,等会要是学不会多丢人啊,这次来的还有这么多别的屋的人呢。”
右手边王芳兴奋的说:“姐,别怕,阿兰姐说了,今天就教五个字,今天学不会,明天白天咱们还可以找人学,别的屋的人多又怎么样,大家都不会,就不信别人会了咱们还能不会!”
王丽心里高兴,妹妹们有这个心就好,学认字就怕没毅力怕嫌丢人不敢问,能有这个心就一定能学会,前世她二十五六岁的时候一边养家一边跟着儿子念书识字的,不也好好的都学会了吗,现在她们还小,就像儿子曾经跟她说的,年纪小记忆力好,肯定能学会的。
跟两个妹妹说会话,她倒是把注意力转移了,这会子能控制住情绪了,也就有心注意教室里的其他人了。
教室并不大,原本应该是稀稀疏疏的放了八乘五的四十张桌子,这会,四十个位子上至少挤了六十个人,后头站的也大概能有二十个。不过这个人数并不多,毕竟一个乡下辖八个大队十五个村落,每个村子平均不到六个人,而就她现在能认出来的,她们村就有八九个了,她们家就占了四个,可见每个村落愿意来上课的人当真是不多。
也是,别说一贯以来农村里都不怎么重视读书,现在又是到处搞,到处搞批斗,臭老九可是批斗得最厉害的,这些事情让大部分人都觉得读书无用。而且现在天寒地冻的,手伸出来都冷,跑到乡里来学识字真的是没多少人愿意,上辈子她可不就是这样想的么。
看了好一会,二十几年过去,她真的是认不出几个人了,王美边上坐的应该是梅子姐和腊梅姑,后头一排那三个中间那个应该是孙家上屋的孙小琴,后来她也到县城里了,开了个服装店,她女儿跟自己儿子还在一个学校呢。右手边那三个小子有一个看着像潘家墩的潘平,十几年后他也到县城去开了家饭店,她还带儿子去吃过,味道很好。
想到儿子,她心里又酸痛了起来,她死了,儿子可就是彻底的孤儿了,以后逢年过节的,孤伶伶一个人可怎么过。
眼光无意识的扫视,不经意间撇见了个人,心头一跳,连忙又转过去注视,小个头,长的不咋地,这这这,这不是陈老三吗?
王丽的心砰砰直跳,虽然就跟这男人做了两年夫妻,可她儿子跟这人除了身高随了自己挺高的外,长相可是一样一样的,真的是不咋地!儿子又是她从小到大一点点养大的,就算这会陈老三年轻了四五岁,她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来。
真没想到陈老三居然会上扫盲班,她知道他识字,还以为他是上过学的,想不到是在扫盲班识字的。
也许是她盯的时间太久,陈老三回过头来望了一眼,王丽赶紧转过头,既然这辈子不打算再和陈老三有什么,还是不要认识的好。
好在很快开了课了,赵秉诚先在黑板上写了“中国共产党”五个大字,又教大家一个字一个字的念了几遍,然后和另外三个人一人负责一排,分别教人拿笔的姿势,写字的笔画,不时纠正各个字的读音。
王芳看着黑板,嘴里念叨着中国共产党;王霞紧张的握紧王丽的手,嘴里也是一样的念叨,还不时抬头看看王丽,见王丽也是嘴唇翕合的小声念,又转头看黑板。看的王丽心里直笑。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了,扫盲班也下课了,很多人都不肯走,围着四个老师问东问西的,王美她们三个就冲在最前面。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