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休脏了我诛客刀
酝酿了一下情绪,我说,表姐。
田豆缓缓抬起头,面有疑惑,盯着我的眼睛,良久之后无力地笑了一下。你真的是沙珂吗?是我要寻的沙珂吗?
嗯。我是。我是沙珂。
田豆嘴角动了动,落寞的笑有别样的惹人疼怜。好。我们走吧。去大林寺。
结完账出了客栈,瘦马奔驰在大道上,路景闪逝,亦幻亦真,像穿行在虚空里,不知道终点有怎样的剧情亟待上演。一路无话,我和田豆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话题,默契地保持沉默,也或者是各有心事。
当你专注于一件事情,拟或是沉思,时间总能在不经意间过得很快,所以没觉得去大林寺的路途有多漫长。
我们没有选择从后山潜行,而是沿着正道臃长的石梯拾级而上,既然不能逃避未知,那又何必枉费周折呢?倒不如直面来得畅快。
大林寺不愧为山景秀丽,是地道的修身养性之所,却不知身处其中的佛的弟子们对禅意领会了几分。
随着山门的逼近,我和田豆都觉察到了异样,大林寺用沉静迎接到访者,是稳超胜券的淡定?还是心有余悸的故弄玄虚?大门虚掩,在不甚费力的推动之下发出吱呀的响声,击破空旷的静。向门洞里望过去,寺院里不染片尘,可以想见是精心打扫过的。
既来之,便没有理由止步,田豆当先跨过门槛。大林寺素以正大光明自居,自然不屑于设伏放冷箭。我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跟上。一路不见人迹,也没有任何阻碍,一直到正殿空若堂前。空若堂高数丈,足容半千人不止。
远远地,视线里便可见到内里拥满的人,自然不全是大林寺僧人,分区域各自聚作一堆。各种兵刃、各样装扮、可以想见的各色表情以及迥异的心绪混杂在大殿里。各人保持沉默,静候来客。
正中的是大林寺方丈空虚大师。田豆一边脚下不停,一边小声介绍殿中各路人等:左手丐帮帮主陶道潜、落霞派掌门人王朝阳,右手第一个便是我素袖派掌门人单竹筠,下手是圣火教教主步慎明。还有一众小门小派,田豆显然一时间不及一一介绍。落霞派、丐帮和圣火教以及江湖各派想是得了杀客重归江湖的消息,在大林寺齐聚,以求避过一劫,素袖派竟然也到了。
众人见我和田豆入殿,起了不小的骚动。田豆在场中停住,正身,肃立,右手握拳贴在心口上,躬身行了一个想必是素袖派特有的见礼:听寒见过列为前辈,见过掌门人。
听寒,起身吧。话音慈爱,说话的自然是素袖派掌门人单竹筠。
殿上各派唯大林寺方丈空虚大师最为年长德高,再则大林寺为主,其余各派是客,于情于理自当以空虚为主事。空虚大师当先开口,这位少年,便是杀客传人吧?空虚把杀客一词说得淡定平常,却在殿中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晚辈,沙珂。一瞬间,我脑中所想的是不能给师傅丢脸。
来得正好,先宰了小的祭斧,再诛了孤情杀客祭天!话音落处,场中跃上一个黑汉,擎一对双斧。
报上姓名,沙珂敬你年长,让你三斧。我差不多是脱口而出的。
黑面鬼刘昌在此,杀父大仇不共戴天!
黑面鬼气势汹汹,不及动作忽地一声惨叫撒了手中双斧。众人一惊,定睛来看,刘昌左手腕上已然血流如注,竟是生生被一段木条刺穿,那木条状似从木头上硬扣下来的。
莽夫,休脏了我诛客刀!那一声蛇嘶般的低音,分明是从头顶的殿梁上传过来的。
10.自号为杀,从不滥杀人
殿中一阵骚乱,多数人不自觉摸向随身兵刃,聚目往声源处观瞧。孤情杀客何时入的空若堂,殿中竟无一人察觉,这无异于扇了各路英豪一记重重的耳光。
孤情杀客既然已经现身,自然没有理由待在殿梁上。一个身影飘然而下,落在场中,背向各路英豪,是之前见过的黑衣斗篷人。
师傅,我说,这些人势必要为难你,如今怎样脱身?你我师徒浪迹天涯不好吗?为何要理这江湖仇怨?你说的使命到底是什么?
阿弥陀佛,说话的是大林寺空虚,万事皆有因果,杨施主是想有个了结吧。
落霞派王朝阳性情粗鲁,起身叫道:杨辉,你手上染满了鲜血,人人得而诛之!
哈哈哈,那笑声豪迈而嘹亮,果然是隐藏了真声,莽夫?你配吗?孤情杀客说着缓缓伸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摘掉斗篷。驻颜有术,时间的刀没有刻下多余的印记,那是一张俊俏得有些惊艳的脸,却不缺少沉稳和豁然。
你不是师傅?
孩子,你果然姓沙。
辉哥,这些年,你还好吗?素袖派掌门单竹筠丝毫没把天下英豪放在眼里,叙起了旧情。
孤情杀客转回身。筠妹,你还记得我,对不起。
辉哥,馨妹她,不是不在意你。
但是这个孩子姓沙?不是吗?孤情杀客抬手指了我,一刀是我的好兄弟,但我没办法平静,所以只好逃避。
馨妹一直等你从南海归来,寻到承诺的大明珠给她。辉哥,你冤枉馨妹和一刀了。
孤情杀客没有说话。
那个孩子是你的,是馨妹亲口说的。你给机会解释了吗,辉哥?
孤情杀客依旧没有说话。
你销声匿迹之后不久,馨妹和一刀就遭到了围杀。天下人还道,是你孤情杀客杀进重围,救了珂儿。一晃竟然一十八年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