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那盒胭脂立时在铺子里查到卖出去的日子,便是前天。这种胭脂颇贵,伙计记得分明,买家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厮,十七八岁长得极机灵,他说他家主子晚上要去会姘头、姘头是个不寻常的女人。捕快便领着他来衙门帮着画师画影图形,好寻找那小厮。
一时画像画好了,衙役送来给曹氏瞧。曹氏见了画像便是一愣,旋即移目地上青砖:“我不曾见过此人。”
冯嬷嬷冷笑道:“曹娘娘是个聪明人,何苦逼着老奴用大刑?”
刘净笑道:“不用,那多无趣。瞧她这模样便知道画得极好。将此画像多绘些,送去给各家的小厮瞧,管保立时查出来。小厮总能认得小厮。”
曹氏急道:“那胭脂当真与选秀不相干。”
冯嬷嬷哼道:“你身为世子姬妾,与人私通便不是过错?”
曹氏垂头道:“那不过是我一人之过罢了。”
“哦!”刘净拍手道,“曹娘娘这是承认有相好了?”
冯嬷嬷抬手一个耳刮子直将曹氏扇倒在地,指着她便骂:“你这黑了心肝烂了肠子的娼妇!枉世子对你万般宠爱,你竟做出这等事来!”
刘净在旁凑趣:“而且是在佛门净地!你想找男人干脆还俗啊!”
冯嬷嬷上前抬腿便踢,踢得曹氏翻滚数下。待要再踢,刘净忙上前拦着:“您老别把她踢坏了,说不定回头还得拿她做诱饵呢。她只是这出骗局当中的一环,说白了是遭人利用。咱们得先将幕后真凶寻出来。知道王爷饮食喜好的那个才最危险。”
冯嬷嬷方才作罢。又指着曹氏骂了半日,骂累了扶着腰出去歇着。她前脚刚走,刘净赶忙把曹氏搀起来,咂舌道:“这个老婆子竟会这么多污言秽语!她是打哪儿学的?”又给曹氏倒茶,“曹姐姐受累了。”
曹氏只默默取出帕子擦擦脸,半晌道:“朱夫人,莫忘了你们答应我的事。不然,我儿在王府里头还不定能不能活着。”
“放心。”刘净微笑道,“我们连先吴王宠妃都救走过。”她比出两根手指头,“两个。”曹氏神色略安。刘净皱眉道,“不过曹娘娘竟说出三郡主的母亲是跟人走的,只怕她日后也没好日子过。”
曹氏怔了怔,悔道:“委实是我思虑不周。”
刘净叹道:“罢了,大不了多弄一个出来。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赶。”
曹氏思忖道:“她们三个感情极好……能不能?”
“嗯?谁?”
“三位郡主。”
原来曹氏自打回到长安,时常进秦.王府与太后说话解闷,伺机看看女儿。先世子早早死了,留下三儿三女。两个庶子的母亲都还在王府内,三位郡主的母亲则悉数出家。唯有曹氏之父使了些银钱手段,买通太后身边的太监,撺掇太后放曹氏回来做居士,她方能时常见到女儿。三个郡主平素住在一个院子里便宜管教,饮食起居皆是乳母照看。这些年在府中如透明人似的,稍有些脸面的奴才亦可欺辱。姐妹们相依为命、情分极深。曹氏遂想着,那两位之母一个跟人走了、一个实心做了姑子,都没了母亲。刘净他们既有本事将自己的孩子救出来,不如就让三位姑娘一起离了那地方。
刘净想了会子:“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你一个人养三个姑娘,养的起么?你还预备去北美。北美地广人稀,连大城市都时常跑进野兽。”
曹氏迟疑道:“那……要不我去东瀛如何?”
“去哪儿都不容易。”
“夫人不是说,中华联邦都有义务教育学堂?”
刘净吐了口气:“没错……可好一点的学校都要考试的。王府的郡主除了琴棋书画,数理化、自然科学常识可曾学过?”
曹氏恳求道:“这些都顾不上。求夫人救她们一道出府。我从世子府宠姬一夜落到出家为尼,不也过来了?我知道她们必不愿意分开的。横竖拼了我这条命去不会饿着她们。”
刘净纳罕道:“这会子说出如此出息的话,怎么早先你会想着依靠那一位的?”
曹氏苦笑道:“既已绝了靠男人的心思,便唯有自己挣命罢了。”
刘净轻轻一叹:“也罢。只是我们得问问郡主们的意思。”曹氏下拜称谢。
外头冯嬷嬷正吃茶歇息,听见有人喊:“楠二爷来了。”
抬头便见门外走进来一位俊俏公子,披着大红猩猩毡斗篷,笑道:“桐大嫂子可在?”
刘净忙走了出来:“在呢。是楠二弟不是?”
来者正是朱巍次子朱楠,本为长安城内fēng_liú才子。他笑道:“方才我爹没头没脑的打发人给我送了张画像,让我拿给各家爷们的小厮认认这是谁家的。我来问明白些。偏他老人家这会子正审案子呢,桐大哥哥也在审什么老尼姑。我想着,问问大嫂子也是一样的。”
刘净笑道:“算你问着了。”她迟疑片刻,问冯嬷嬷,“我这小叔子尚未入仕,可能告诉他这案子么?”
冯嬷嬷不过四十来岁,早听过朱楠的名字,又见他生得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十分顺眼,忙说:“这就是朱老大人的不是了。既是托二爷办事,为何不说明白?”
刘净笑道:“要不您同他说吧。万一叔父不许他知道,也怪罪不到我头上来。”
冯嬷嬷嗔道:“夫人倒是会躲懒。”乃笑道,“罢了,朱老大人怪罪,老奴顶着便是。”刘净笑朝她行了个万福。
冯嬷嬷遂一五一十的都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