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早上起来, 服侍丁四爷上衙去,白兰坐在炕上发呆。老半日,小丫头低声提醒:“姨娘, 今儿还不去跟奶奶请安么?”
白兰摇头:“不去,今儿我要出远门。”
小丫头一愣:“出远门?姨娘去哪儿?”
白兰道:“昨晚上四爷答应了,让我去平安州买良民户籍。我恐怕夜长梦多, 想今儿就走。”
小丫头道:“让四爷打发人给姨娘买不就完了?何苦来姨娘亲自跑一趟。”
白兰道:“我已决意亲自去,四爷也答应了。咱们这就收拾包袱动身吧。”说着便要起身。
小丫头急了,一把拉住她:“姨娘不可莽撞!如此大事须得从长计议。等四爷回来好生商议商议, 打点护卫车队才能走啊!不然路上遇见歹人可如何是好。”
白兰微笑道:“你前两天不是跟我去过太平镖局了?托他们送镖极稳妥。”
小丫头跌足道:“可他们家贵的很!昨儿他们那镖师还跟我说呢,举国上下唯有他们镖局最贵。分明有这么大的家当, 让家里安排人手岂不好?再说,他们一群没见过女人的莽汉, 若是起了什么邪念呢?…………”
小丫头一直不断的劝说,白兰已听不见了。头顶犹如挨了个霹雷似的, 耳朵嗡嗡响, 脑子生疼。那疼旋即传遍全身,从头到脚针扎一般。不知过了多久, 耳朵渐渐能听见声了,小丫头已哭起来, 依然在劝她别去。白兰闭上眼缓了缓,身子往炕上一倒,不动弹了。小丫头噙泪又劝了会子,替她盖上被子。
一时有媳妇子进来说“姨娘该去给奶奶请安了。”小丫头摆摆手:“姨娘真的病了, 让她歇息会子。”
躺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白兰翻身起来。小丫头忙上前服侍。白兰双眼微红粉光融滑,显见哭了一回。乃拭了泪,招小丫头近前道:“我那案上有封信,是写给吉祥绣坊黄姐姐的。你莫告诉一个人,悄悄的出门雇辆马车,往咸阳给她送去。万不可让人察觉。送到之后,让她给我写封回信,立时回来。”乃取出五两银子给她。
小丫头接过银子道:“姨奶奶放心,管保没人知道!”
白兰点头:“快去快回。”
小丫头换上出门的衣裳,将信藏在怀内,悄悄的走了。白兰双手攥成拳头、指甲掐得手掌生疼。
平缓了会子,白兰坐在案头给丁四爷写了封信。想了想,拿信封封上。又环顾了几圈屋子。值钱要紧的东西她昨日已悉数存入汇丰钱庄,故此只粗略收拾了点子残余细软藏在身上,拿包袱包了两件换洗衣裳,坐着发愣。昨日镖局的人说他们会比约定的时辰提前两刻钟到,纵然算上提前的两刻钟也还得半个时辰,白兰如坐针毡。乃取了张笺子,提笔写下一首排律。写完后她又斟酌字句略作修改。改着改着,架子上的西洋小闹钟忽然响了起来——与镖局决定的时间快到了。
两个丫鬟跑了进来:“姨娘,怎么了?”
“无事。”白兰道,“是闹铃。”
丫鬟诧异道:“什么闹铃?”
白兰早已按下铃声道:“一个小小的西洋海货罢了。”随手撂下那闹钟,指了个丫鬟道,“你帮我拎着衣裳,跟我来。”
两个丫鬟互视了几眼,被指的那个答应着上前拿起包袱。白兰转身便走,丫鬟在后头紧紧跟着。
二人一路往西角门而去。路上经过孔镖头提起的那座客院,白兰侧头张望了几眼道:“昨儿我恍惚听见一耳朵,这院子里有人烧纸?”
丫鬟奇道:“在这儿烧纸?”她也扭头看了看,“不曾听说。谁敢来这儿烧纸啊。倒是昨儿有个婆子不见了。”
白兰眉头一动:“不见了?做什么去了?”
这丫鬟也是个嘴碎的。见主子寻她打听新闻,便欢快的道:“昨儿白天她没去当班,管事娘子打发人找去,却发现她床上被褥乱糟糟丢着也没叠,人不在家。四处寻找,满府皆不见人。”
白兰道:“许是看儿子去了?”
丫鬟摇头:“她男人早没了,也没留下一男半女,这二三十年都是一个人过的。府上各处的门子皆不见她出去。昨儿下午,因恐出什么意外,管事们领着人将各处的水井都查了一回。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好生怕人。”
白兰思忖道:“既是早早的便没见人,定是出府去了。我才来了不足三个月,也听说值夜的已渐次放诞。婆子出去了,那些忙着吃酒赌钱的想来也留意不着。她又不是没有腰牌。”
丫鬟不禁赞道:“姨奶奶好心思!倒是有理。”白兰轻轻一笑。遂撂开此事,与她聊起些家常来。
说话间二人已出了西角门。门外是一条小街,街边不远处停着一辆中号的四轮马车,车身上明晃晃四个大字:太平镖局。旁边还写着镖局地址。白兰霎时浑身一松,脚下打了个趔趄。吓得那丫鬟赶忙扶住她。走近前去,只见上头跳下了一位车夫,正是昨日拉藤箱子去钱庄的那位。白兰见是熟人,心下愈发安生。
她乃转身接过丫鬟手里的包袱道:“你回去告诉奶奶一声,就说我有要紧事得走一趟平安州,是昨晚上四爷吩咐的。她若想知道我去做什么,只问四爷便好。我办完事就回来。”那丫鬟有心询问,听说是四爷交代姨娘办事,又不敢问了。白兰又道,“你再告诉她,一山不容二虎。她有势,我有财,本可势均力敌。偏如今在她的山头,我落了下风。不若各自占山。”
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