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周报》三月份第三期上刊登了一则客户反馈。
沧州吴家在该报上上期的社会版头条发布了一条寻亲悬赏, 不惜五千银子求二十一年前失落在京城西门左近的外孙子线索。数日后,有个青年找上门去,疑心自己便是吴家要找之人。这青年乃是弃婴, 被人抛在京西一座庙宇门口,襁褓正如报纸上所言,并提供了他自己的生辰八字。吴家管事将之与丢失的方小爷八字一对, 分毫不差。遂忙赶到里头请出了吴天佑老大人。
吴老大人一瞧这青年便垂下泪来,抚着其头颈说:“必是我亲外孙,与我闺女长得一模一样!”有人捧了吴姑奶奶年轻时的画像出来一对, 当真眉眼儿像极了!倒是才刚去世的东海书院吴天佐老先生之长子吴瑞先生说,尽管这青年各色线索都能对上, 依然滴血认亲一回的好。遂滴血认亲,果然便是他们家要找的那孩子。爷孙俩抱头痛哭。因方小爷丢失时尚未取名, 方家又远在罗国,吴天佑遂替外孙取大名合浦, 意为合浦还珠。
摄政王贾琮闻听后, 连赞三个“好”字,并亲骑快马往沧州道贺。同去的《燕京周报》摄影记者在吴家府门口拍下了一张合影。当中是贾琮, 左边是吴天佑老大人及其新找到的外孙方合浦,右边是吴瑞及其长子吴承泽。
此文一发, 京城士林掀起滔天巨浪。须知,自打贾琮占了燕国以来,压根儿没有大儒在燕国做事。他姑父林海与远在江西的他先生苏铮并未出仕。而沧州吴家的东海书院极富盛名,乃是举国排得上号的书院, 不知教出了多少士子,天下诸侯国皆有其学生在朝为官。细细点起来,组一个东海党绰绰有余。再有,吴天佑早年乃是朝廷重臣,麾下能做事的不少,亦主考过三四科会使,门生遍天下。《燕京周报》上那张照片犹如往滚油锅里撒入一抔水,炸溅开来——吴家投靠了贾琮,东海书院投靠了贾琮。
贾琮占燕国也不过一年半功夫,旧年废除免田税刚刚得罪了燕国士林。做梦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收服了大儒。明年便是春闱,诸王又得派人进京抢人才。本以为这次定然没燕国什么事了,齐王宠姬马氏前些日子劝说齐王,届时可使人游说诸王将下科会试换去齐国考;齐国朝廷也做了些准备。若是贾琮收服了燕国儒生,这算盘便白打了。
报纸以快马送往各国,少不得也有蜀国。司徒岑看着报纸连叹了好几声气。他媳妇裘氏听着别扭,道:“有什么可叹气的。吴家登报找外孙这事儿显见就是贾琮出的主意。既是成了,人家谢他一谢本天经地义的。”
司徒岑苦笑道:“我便是愁这个。他每回都能帮上人家这种忙——寻常人想帮都帮不上,且想还人情根本还不了。就如上回若没有他帮着,我得到成亲那日才能知道没娶对媳妇。这等人情怎么还?听说吴老大人与老夫人夫妻情深。一个嫡女死在宫中,另一个嫡女让劫匪杀了。那外孙子少不得是老头一桩心病。”不禁又叹一声,“我老子早先也拉拢过吴天佑并他那个哥哥,那哥俩纹丝不为所动。不想让他给捞了去。”
裘氏道:“王爷为何没想到帮他们家找外孙?”
司徒岑抿了下嘴:“他大概从没想过打听这等事。”
裘氏思忖片刻道:“既如此,王爷纵然输了,也没什么好埋怨的。技不如人。”
司徒岑再叹:“话虽如此……”摇摇头。
偏这会子外头有回事的进来回说世子有请,司徒岑只得收拾了过去。
到了世子府一瞧,坐了满满一屋子幕僚,便觉有些不大对。只听世子咳嗽两声让他坐下,又吃了口茶,乃朝下头道:“忍了这么些年,庞大兴之子终于开始欺民了。”
司徒岑微微动了动眉头道:“庞家已领军三世,庞大兴也爱兵如子。拿这么点子借口发难怕是没用。世子预备如何?”
世子道:“故此大伙儿商量。庞家军既有第一个破绽,难免会有第二个。”
“这多难猜啊……”司徒岑摊手,“不如等多几个破绽再商议。”
世子瞪了他一眼:“你闭嘴。”司徒岑乖乖闭了嘴。
后头便是众位幕僚商议着如何如何对付庞大兴、如何如何能囫囵撬动庞家军。司徒岑听着直打瞌睡。好容易大伙儿说完了,世子瞧了司徒岑一眼,命旁人都散了。乃问司徒岑:“老三,你看呢?”
司徒岑摊手:“不知道。我又不会神机妙算。哥哥何必着急?已经等了这么多年。”
世子叹道:“便是等了多年方熬出端倪,我按耐不住。”
司徒岑托着腮帮子发了会子愣,道:“二哥,我想跑一趟京城。”
世子才刚端起茶盅子来要吃,闻言便放下来:“你去京城作甚?”
司徒岑咧嘴一笑:“我若说我想贾琮那厮了,你信么?”
“不信。”世子道,“你是想找他出主意。此人鬼主意最多。”
“不要拆穿得这么直白嘛。”
“哼。我还不知道你。”
司徒岑也是个爽利的,回去预备了两日,第三日便带着几个护卫,骑快马风餐露宿,不足二十日赶到了京城。多年来京城宁王府一直有人清扫修缮,他便直回去住了,并打发人给荣国府送帖子。
贾琮当晚回府接到帖子,微惊。天下这么多凤子龙孙,司徒岑算是颇为了解自己的一个,肯定知道贾琮那厮已造反。明年才是春闱,他这会子跑来作甚?遂约了他明日去怡红院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