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一时心情不好,丢下两个客人便走。踏出房门方清醒一些,不便走远,遂就在外头一个花坛旁坐下。过了会子,卫若蘅出来了,走到他跟前问道:“出了何事?”
贾琮抬目看了他一眼:“陈瑞文没跟你说?”
“他全然不知。”卫若蘅也坐到他身旁。
贾琮内里无端生出一股邪火,道:“就是这种‘不知’才惹人恨呢。老卫,咱们认识那年我们回台湾府,因为带了林姑父这个老头,路上走得慢,到广州时已有人在两广总督府等着了。你猜是谁。”
卫若蘅皱眉:“京城卫家的人?”
“卫若兰。”贾琮道,“那会子都快过年了,你老子打发他天寒地冻的赶过来。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
卫若蘅举目望天:“不想知道。”
“不想知道我也要说。”贾琮哼道,“我就诚心想告诉你、憋屈你一下。”他遂将当年卫若兰所言硬说给卫若蘅听——原话纵记得不大清了,意思却半点没忘。卫若蘅听着前头果然憋屈得紧,好在后来贾琮呛卫若兰的话还算解气。贾琮两手一摊,“我说的对吧。”
“我可是当谢谢你替我噎死卫若兰?”
“听得出来你挺诚心的,这谢谢我就收下了。”贾琮正色道,“将心比心。陈家待瑞锦比卫家待你还黑些。卫家好歹没再纠缠你了,你看看陈家,还想从她身上榨油水!当谁是软骨头不成。”
卫若蘅瞧了他好几眼,又迟疑半日才说:“她就是原先你身旁那个丫鬟?”
“嗯。”
“她很早就与陈瑞文相认了你知道么?”
贾琮“扑哧”笑了:“她是扮作我的丫鬟。我哪里请得起这么大牌的丫鬟。我就不瞒着你了。瑞锦在宫中不是宫女,是大内女卫。”
卫若蘅大惊:“什么!”
贾琮斜睨了他一眼:“你当我敢只带着几个武艺平平的保镖满世界乱跑?”卫若蘅呆了。贾琮轻叹一声,“她的事我就不说得那么清楚了,横竖比你还不如。你爹你祖父虽对你母亲绝情,对你却是于心不忍的。陈家……”他摇摇头,顿了会子才说,“饶是如此,她起先都没跟陈家绝断。女人终究还是心软些。后有一日,她大晚上出去,第二天回来跟没了魂似的。我猜,大概是想去齐国府探探家里的情形,看到或听到了什么,彻底寒了心。”
卫若蘅默然良久,道:“既这么着,你那帖子上为何写着她的闺名?”
贾琮一愣:“哈?”
“你帖子上写了陈四姑娘的闺名,不是想招惹陈瑞文?”
“哈?”贾琮眨眨眼,“名字关他什么事!既然给朋友寄结婚请帖,当然要写明白跟谁结婚,这不是基本礼仪吗?”
卫若蘅怔了怔,无奈道:“你们这儿的风俗当真与吴国不同。”
贾琮撇嘴道:“横竖还早,你多走走看看。我们这儿的风俗比吴国先进多了。将来你们南美那边的风俗还是像我们这儿的好。”
卫若蘅斜眼瞧着他。贾琮绷着脸回看,正经危坐。卫若蘅等了半日没听见他开口,问道:“什么意思。”
贾琮勾起嘴角:“就是你猜的那个意思。”
“我没猜到什么。”
“哦,没事,你慢慢猜。”贾琮随口道,“猜不出来回去让甄英莲帮你猜。金陵十二钗副册之首一定很聪明。”
卫若蘅以异样的眼神盯了贾琮半日,贾琮微笑不语。良久,卫若蘅问道:“为什么是副册。”
“我怎么知道。”贾琮摊手,“又不是我有权力定的。”
卫若蘅狐疑了会子:“那有正册吗?”
贾琮叹气道:“别老纠结什么正册副册,至多是个天分差异。天分在天才里头只占百分之一,百分之九十九是汗水。正册第二那位如今也不过是个女商贾。”
“正册第一是谁。”
“林黛玉。”
卫若蘅吸了口气:“当年从我寨中救走你们的就是她吧。”
“嗯,她是那次行动的军师。”
卫若蘅点点头:“倘若是她,没什么好说的。”半晌,他方提起这回连媳妇儿子一并带来了,想趁机去广州谢谢王子腾相救之恩。
“那个容易。”贾琮拍手笑道:“我们团团过些日子也要过来,让小哥俩认识认识,横竖年岁相当。我都忘记你儿子长什么模样了,长得像你多些还是像他娘?”
卫若蘅提起儿子就来精神,喜滋滋道:“小时候像他娘,如今越来越像我了!”他两个一个儿控、一个快要成亲了正在展望当爹,遂欢欢喜喜聊起孩子来。贾琮顺带提起大佳腊的学校全球顶尖,撺掇卫若蘅领圆圆去看。他说得天花乱坠,卫若蘅难免起好奇心,遂答应了。
二人生生的将等在屋中的陈瑞文抛诸脑后,一壁说话一壁往外走。半道上遇见一个穿着鲜红色衣裳的女子手里举着一摞文稿正骂人呢,对面那个身高足有八尺的少年让她骂得头都抬不起来。
贾琮瞧那男孩子的衣裳当是实习生,不知做错了什么,在旁打了个岔:“晋江姐姐,怎么了?”
晋江侧头瞧了他一眼,指了指手里的文稿:“三爷瞧瞧,让抄都抄不好,错别字连天。”
贾琮接过来翻了翻,错字都让晋江拿红笔圈出来了,有几分后世老师改作业的味道。错字前后加起来不过四个,只是有个本是常用词汇,写错有些离谱。乃将文件还给晋江:“您老辛苦,接着骂吧。”
晋江叹道:“我也懒得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