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穆氏回了东平王府,牛继成听说了,连着去了数日皆见不着人。只是他本有公务在身,因妻子身亡才放了那么许久的假。如今先是和离、穆氏又活着回京,他上司甘雷将军便使人来催他回营。于牛家而言,国事远重于家事。牛继成二话不说便走了。
如此,京中闲人看来,他们和离的两种缘故哪种是真的简直不言而喻。倘若是东平郡王为着不肯耽搁牛继成续弦而让女儿和离,这会子穆氏既活着,岂能不回婆家?只做之前是场误会,重新成个亲都使得。一时京中太太奶奶们暗暗庆幸。东平王府军功赫赫,自开国以来屹立不倒。连他们家的女孩儿都吃了亏,足见那牛大奶奶蒋氏何等阴狠、镇国府何等偏颇。换了旁人家的女孩儿嫁进去还有命在吗?那府里顿时门庭冷落了许多。
牛大太太早已看淡这些。前些年他们家中衰败,比这会子还惨淡些;儿子在燕王跟前得脸后,谄媚的讨好的都回来了。一家子,女人算不得什么,男人有出息才是要紧的。后院传言,燕王必没听过;纵是听过,总不会因为这个不重用牛继成。
牛姑奶奶也知道如今娘家在外头名声不大好,愈发加紧拉拢刘云溪,还邀她去了一回娘家。牛大太太亲自出来相看,见此女非但容貌娇丽,且进退规矩如同宫里头一般,奇道:“你们南边也是这般规矩么?”
刘云溪道:“我们家请了两个宫里头出来的姑姑教女孩儿规矩的。”
牛大太太连连点头:“你老子是个明白的,极难得。”不禁微笑,心下满意得了不得。
没过多久,此事便定下来了。京中后宅哗然一片。有人奇道:“荣国府没听过牛家的事吗?”
另一个道:“那女子又不是荣国府的,不过外四路的亲戚罢了。再说,事到如今,镇国府又哪里还敢再让蒋氏胡来?”
再一个道:“是了,穆氏便是替牛二爷后头的媳妇儿挡了箭头!箭都射没了,后来的便安全许多。”乃后悔不跌,“可惜了!牛大太太本喜欢我家三丫头的。那会子我没想到这一节,与她们家少了往来。不然,哪里轮得到那南边来的蛮女!”
并有惋惜刘云溪的,咬牙切齿道:“镇国府下手那般快!好大一块肥肉,旁人还没听着响呢,他们便叼走了。”
有人琢磨道:“牛二爷乃王爷跟前的红人,王子腾远在岭南,借妻族外甥女联姻,大约是为了表个忠心。”
此事难免有人在司徒磐跟前说嘴,司徒磐便让冯紫英去问问贾琮。贾琮撇嘴道:“想多了。前些日子不是众人都以为牛继成的媳妇死了么?他可巧有事来了我们府里一趟,我又不在家。本来他这般客人只候在向南大厅的;下头的人也不知误会了什么,领他去了绮霰斋。”
冯紫英道:“你们家绮霰斋本来就是外书房,正经待客之地。”
贾琮道:“客也分亲疏。那个刘姑娘不怎么有规矩,也不知道绮霰斋有外客,跑去寻一本书……”
冯紫英“哦”了一声:“见着了。”
贾琮点头道:“什么牛继成的名声刘姑娘的娘家都不要紧,他两个互相看对眼了。她又不是我什么人;人家自己想嫁,我凭什么拦着?懒得多那个事。”
冯紫英道:“听闻刘姑娘模样儿极好,也算得上郎才女貌了。”
贾琮撇嘴道:“有才也就王爷在乎罢了。牛继成那样泥巴雕的人,我家的姐妹是决计不会沾惹的。”
冯紫英含笑道:“牛继成怎么是泥巴雕的?”贾琮遂将牛继成以‘守妻孝’答自己‘寡情之疑’说了。冯紫英愕然。半晌才说,“刘姑娘可知道?”
贾琮抽了抽嘴角:“她说,那是因为牛二爷本不爱穆氏,不过敬重规矩罢了。又说自己与他必两情相悦。”乃摊手道,“我们家还能说什么?”
冯紫英连连摇头:“不知天高地厚。”又觉好笑。
他乃回头寻了个空随意说与司徒磐。司徒磐道:“这还罢了。王子腾每年不少税钱便是忠心,何苦来绕这么大圈子表什么忠心。”此事便了。
只是牛大奶奶蒋氏虽惹了许多非议,在外头结交的太太奶奶竟比往日还多了些。穆氏极为纳罕,暗暗来寻陈瑞锦议论。陈瑞锦笑道:“她这样的女子哪家高门大户没有?你若有兴致,打探打探自她的恶行传出去之后与她结交的朋友都有哪些,再去查查这些人。我管保没一个手里头干净的。”
穆氏奇道:“就算如此,明知道京里头如今都不待见她,又何至于顶风与她结交?”
陈瑞锦道:“你娘家门第高出去她娘家么多,她却敢下手。事隔两年才暴露出来,可见你手里没有证据——不然你纵是个呆子也必早早告诉娘家的。足见蒋氏手段高明。那些和她一样的人都想从她口中得些经验、回头自己好学着些。”
穆氏啼笑皆非,又惋惜道:“又不知多少无辜女子要让她们害了。”
陈瑞锦念头一闪,问道:“蒋氏那件事就那么算了?”
穆氏摇摇头:“母妃说我父王自有安排,让我安心歇着、养着、四处逛逛散散心。”
陈瑞锦微笑道:“王爷替女儿出气,自有他的法子;郡主要不要自己替自己出口气?”穆氏以目相询。陈瑞锦道,“其实,天下的男子如牛继成这般委实不少。心里从未将后院当一回事,也不大瞧得上女子。郡主如有兴致,将后院女子倾轧争斗、下绊子下狠手的招数都列出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