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奶奶在上香途中跌落山间,镇国府和东平郡王府不知派了多少人寻找,奈何山高林密、踪迹难寻。京中大户人家的内宅波澜骤起。须知,那牛二奶奶凶多吉少、还没留下嫡子;而牛继成年少有为。这个坑儿空出来,又不知哪家能种下萝卜去。

众位太太奶奶忍了五六日,终忍不得了,便有人借故往镇国府上去拜见牛大太太,打探他们府中的意思。牛大太太哭的泪人一般:“合家大小、远近亲友,谁不知我这媳妇儿比儿子还强十倍。要是有个好歹,可不叫人疼死。”一语未了,又拭泪不止,竟是半分不提倘或穆氏没了会如何。那太太只得干坐着宽慰了半日去了。

到了第七日头上,两府虽依然在找,心下暗暗明白怕是找不着了。唯有穆氏的叔祖父穆栩老爷子死活不肯放松,道:“纵是死了也得有个尸骨,纵让狼叼走了也得有血迹!没的凭空丢了个大活人的!”

有个兵士在旁小声嘀咕:“这般大海捞针似的,纵寻着了怕也饿个半死。不如求个高僧高道卜个卦,大略跌到哪一块儿了,咱们也好找去。”穆栩耳朵尖、听见了,登时想起贾琮来——他不是有来历么?说不得能掐手指头算算。遂拍马一径往荣国府而去。

到了那府上才知道,贾琮每日都在翰林院忙学堂的事儿,晚上才回来。穆栩跌足,转身便欲追去翰林院。偏这会子听外头有人喊:“琮三爷回来了!”乃大喜。

原来贾琮昨晚上没睡好,今儿在翰林院直打瞌睡,干脆回家来睡觉。穆栩赶着迎上去说明来意。贾琮愣了半日:“哈?我不会卜卦啊!”

穆栩急了:“你不是哪吒下界么?怎么不会卜卦?”

贾琮道:“哪吒下界是外头谣传的,这话您老也信?再说李哪吒本是天界斗将,你何时听说过哪吒会卜卦的?连太乙真人带李靖也都不会这个……”穆栩面色顿时暗了下去。贾琮又道,“与其指望我,还不如放些鼻子利索的搜救犬呢。这种能耐狗比人强。你们家有么?若没有我借两条好狗给你。”

实在穆家从第二日开始便用了犬搜寻的;只是听他这么一说,穆栩也便无望做有望,道:“好!借来我用用。”贾琮遂命人去取荣国府训的犬来,连训犬的家丁一道交予穆栩。

荣国府的犬并不比东平王府的强。又忙了三日,除了在靠近跌落之处的灌木枝子上寻到了一角衣料碎片,全无半点穆氏踪迹。两府商量了会子,怕是寻不着了。穆栩道:“惟愿她只是伤着,让山民救走了。”遂使人往香山各处贴告示,若有人得见如此这般的女子送回镇国府或是东平王府,必有重赏。

虽荣国府的犬没帮上忙,终归人家是好意。穆栩欲亲送回去,顺带谢谢贾琮。可巧有个年轻人骑着马过来见他,说是有要紧事。穆栩想了想,遂命牛继成去荣国府还犬。他与贾琮有过一面之缘,又是穆氏的丈夫,于情于理都颇合适。牛继成领命。

立在荣国府门口,牛继成心中莫名生了许多思绪。他年少时也曾来过荣国府,见过贾琏和贾宝玉。因贾琮贾环打小懒得出来见客,他委实从不曾在这府里遇过三贾。有门子迎上来恭敬问来客是哪家的爷们,牛继成通了名姓,道:“找你们家琮三爷。”

门子道:“三爷平素这个点儿也该下衙门了,今儿大约有什么缘故拌住了。”

牛继成想了想,既来了,还是见见的好。遂命荣国府那训犬的家丁回去,自己在他们家等候。有人引他去外书房坐坐。牛继成到了那书房一瞧,外头悬着匾额“绮霰斋”,内厅挂了副对子,写的是: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不禁赞道:“好联。”细看落款:拙徒贾琮拟联,姑苏林海手书。立时有小丫鬟送了茶水点心上来,牛继成便随手取了案上一本册子欲瞧瞧消磨时辰。却看那书封皮上写着:西洋诸国之移民策。立时来了精神,从头细看。

他正聚精会神看书,忽听门外有脚步声响起,以为是贾琮回来了,忙撂下书理了理衣衫。却看那墨绿撒花的帘子挑起,一个穿鹅黄色衣衫的女子灵巧如狸猫钻了进来,俏脸笑如三月桃花。乍见牛继成,怔了怔,旋即倒吸了口气,拿袖子遮了脸转身就跑。虽只得一霎那,因这女子容貌殊艳、身姿娇俏,饶是牛继成也见过不少美人,竟没见过模样儿及得上她的;不禁回味再三,嘴角含笑,心里暗暗猜度她的身份。虽不大认得衣料子,牛继成也瞧得出那女子身上穿的是上好的丝罗。并她头上的花钿、腰间的玉佩,必是个小姐。荣国府的姑娘都去了南边,莫非是哪家来做客的?

过了会子,有荣国府的小丫头子进来添茶水,牛继成假意道:“适才听见外头有女子笑声,还有人喊小姐。你们府上不是没小姐么?莫非从南边回来了?”

那小丫头道:“并不曾呢。”

牛继成偏了偏脑袋:“古怪。罢了,恐是我听错了。”

那小丫头想了想道:“我们府上倒是有两位亲戚家的姑娘,论理也不会往外头来。”

牛继成道:“怕是她们的丫鬟出来办事罢了。”

“是了。”小丫头笑道,“二位姑娘皆有学问,读书认字的,打发人来外头借本书回去本是常有的。许是听见人说绮霰斋有外客、不敢进来罢了。”牛继成微微点头,吃了两口茶。

待她退出去了,牛继成便喊自己随身的小厮进来,问道:“方才你一直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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