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道:“她还能有什么人?没权没势没钱,纵那个琉璃原先是她的丫头,进了二叔房里也能立时把她蹬了。”
偏这会子来了个丫头,乃是赵姨娘打发来的,说是有事儿让贾环去一趟。建安公主忙站起来道:“我同驸马一道去。”
那丫头朝贾环使了个眼色,贾环道:“想是我母亲有什么话叮嘱,大晚上的你别去了,我瞧瞧便好。”建安公主也看见了,点点头。
等了半日,贾环笑嘻嘻回来,只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二人遂洗漱歇着。贾环因吃了酒,头沾枕头便睡着了;建安公主满腹狐疑。
既过了节,贾环的婚假怎么算都过完了,次日遂往镖局马行等各处产业巡视去。建安公主心绪不宁,坐在案前翻书。乳母朱氏上前道:“公主,听闻那赵姨奶奶身边有个大丫头,是厨房管事柳家的女儿,唤作五儿,模样儿极fēng_liú标致……”
建安公主皱了皱眉头,阖上书坐了会子道:“我去梨香院走走。”
朱氏忙说:“上回陈姑娘仿佛有与公主联手之意……”
“罢了。”建安公主道,“陈姑娘不是内宅之人。”乃甩袖子出去了。
到了梨香院,陈瑞锦才刚练完拳脚坐着歇会子,见她进来忙迎上去。又看她面色不大好,奇道:“怎么了?”建安公主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立着发愣。陈瑞锦想了想,问道,“是昨儿那婆子的事儿么?搭理她作甚?昨儿过节珠大奶奶不便立时让她走,今儿一大早就打发出去了。”
建安公主怔了怔:“那婆子与我什么干息?”
陈瑞锦打儿没告诉你?”思忖片刻道,“他许是不好意思说,待他回来你问问便是。”
建安公主忙说:“我心里有几分不踏实。陈姑娘,不如早些告诉我知道,我也安生些。”
陈瑞锦想了想:“也好。”
昨儿晚上,李纨让王夫人罚了跪经。李纨本不是个呆的,知道这府里陈姑娘本事不俗,悄悄打发人来梨香院报信。陈瑞锦心中纳罕。这些年王夫人衣食起居皆握在李纨手上,怎么会做此事?遂过去瞧瞧。见她还跪着呢,忙将下人打发出去扯了她起来道:“大奶奶何至于如此老实!”
李纨苦笑:“她是我婆母,样子总要做的。”
陈瑞锦道:“很不必。”乃与她揉了揉膝盖,又问怎么回事。合着那秦显家的乃是赵姨娘托李纨收拾的,只说务必寻个由头打发出去,没说缘故。
陈瑞锦遂又去问赵姨娘。赵姨娘哼道:“那婆子日日在我跟前说好话奉承,我还当她是个什么好东西。谁知今儿下午,那下作的娼妇竟挑唆我给公主拿大、使架子!安的什么心?我可不傻么?那是皇帝的姑娘!我环儿得了她,荣国府祖坟上都冒青烟呢!”
乐的陈瑞锦直翘大拇指:“姨奶奶做的好!谁说姨奶奶糊涂的?越是要紧事越敞亮。”
赵姨娘扭了嘴唇道:“仗着她下了个小蹄子会勾搭老爷,还想在我跟前歪派撺掇!我老人家翘翘脚面子比她的头还高呢!”
陈瑞锦又笑奉承了她会子,起身往王夫人院中去打听。王夫人的大丫头告诉她:“我们太太才懒得管那些不着三两的闲事儿,是老爷亲打发人来的。”
陈瑞锦心下便明白了。此事必是那个秦显家的得了女儿琉璃的意思,先去赵姨娘跟前奉承讨好。她女儿一般儿也是个姨娘,怕是还得宠些,她却来奉承赵姨娘;赵姨娘耳内必是乐意听的。待得了赵姨娘的好,再撺掇她寻建安公主的不是,也好显得贾环这个生母上不得台面。谁知赵姨娘再是个没盘的磨子,何至于敢给公主脸子瞧?反倒托李纨将秦显家的撵出去。李纨自然知道她与琉璃哪个要紧的。琉璃急了,也不知寻贾政闹了什么;贾政遂命王夫人出头整治李纨、给琉璃出气。王夫人有明目张胆责罚李纨的机会又哪里肯放过?
乃回到李纨屋里与她商量:“这个秦姨娘,是交予建安公主收拾还是大奶奶收拾?”
李纨想了会子道:“她不过是个下人,哪有公主亲自收拾下人的道理。”
陈瑞锦点点头:“只是此事也得告诉环三爷一声。不然,总不能大奶奶平白无故的就不跪经了不是?”李纨了然一笑。遂拿了本闲书在屋里看着,打发她儿子去贾环院中等他两口子回来。
建安公主听罢心下洞明:连陈瑞锦都能将贾政命王夫人责罚的李纨拉起来坐着,那老两口在这府里当真只是个空架子、半分地位也没有。乃又是庆幸赵姨娘内里竟是个明白人,又是嗔怨贾环昨晚上不肯跟她说清楚、害得她烦郁了大半夜。
待回去院中,朱氏老远伸长了耳朵,听见她们公主回来了赶忙迎出来,关切道:“如何?”
建安公主好笑道:“哪儿有什么事。”纵欠了李纨的人情也该贾环还去,不与本宫什么相干。
朱氏急了:“公主不可小瞧了她。那个五儿奴婢方才又打听了,是个心大的,小小年纪便有心攀扯爷们,早年曾在宝二爷跟前晃过。”
建安公主闲闲的拿起方才没看的那本书翻开,口里道:“哪家没几个齐头正脸的丫头?驸马爷若有那心思,成亲的时候压根儿不用对我说那些话。这样的闲话日后不要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