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荣国府当启程替贾母扶灵回原籍,停灵的铁槛寺进了盗贼,冯紫英把贾琮拎来了。贾琮又变成了藏贼抓贼,满脸认真的寻人问话:领兵的将军、被打晕抢走衣甲的兵士、庙里的方丈和守夜的和尚、别家守灵的、贾家添香烛的、还有贾宝玉。
贾宝玉愁眉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昨晚上可吓得不轻。”
贾琮道:“听冯大哥和下头的人说,宝玉哥哥倒是颇为镇定。”
宝玉道:“那是强装的。总不能让人扰了老祖宗。”
贾琮叹道:“你的性子我是知道的。能强装镇定也不容易,老祖宗算是没白疼你。”忽然不知何处冒出一声猫头鹰叫,想了想道,“要不咱们去老祖宗跟前说话。虽她老人家不在了,若是魂儿没走远,咱们哥俩也安心些。冯大哥说这贼是很厉害的江洋大盗呢。”
宝玉的脸儿便吓白了,手也以有几分颤。贾琮乃扶着他进了灵堂,打发下头的人离远些,道:“我们哥俩说会子话。”又听不知何处冒出来一声猫叫,便安心了。拉着宝玉低声说,“现在可以说了。”乃使了个眼色。
宝玉瞧了瞧他,遂低低的声音说了实话。
昨晚上他正在睡觉,忽听有人喊“宝二爷”。不待他爬起来,那人已撩开了他的帐子,吓得贾宝玉浑身一僵不敢动弹。那人对他说:“借你的床铺藏两个人,有人追我们。”听声音是个老头儿。
这会子窗户那头又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有人进来了,颤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便听有人低声道:“宝二哥哥,是我。”
贾宝玉立时听出了这是林黛玉的声音,朦胧间也看见她走了过来,惊得险些没喊出来!忍了忍才问:“林妹妹,是你么?”
“是。”林黛玉道,“这会子来不及解释,求宝玉哥哥帮个忙,替我们遮掩一下,后有追兵。”
宝玉连连点头:“如何遮掩?”
黛玉道:“眼下什么也顾不上了。我们两个藏在你床上,各拽一个被子角拉平了。待会儿有人来查,你只垂下帐子慢慢的穿鞋。你这屋子简单,又是荣国府的爷们,他们瞧一眼便会走的。”
宝玉登时臊了个大红脸,幸而这会子屋里暗,没人瞧见。乃垂头道:“妹妹做主便是。”
方才那个老头儿笑道:“这个主意怎么想的。”
黛玉笑道:“小时候琮儿讲的绿林评话里头听来的。”
这会子其余两个人都已来到床前,窗户却是开的。宝玉踮了脚套着鞋下来,黛玉先上了床,头朝后躺下,身子靠在里头,双手抓住后头个被角;有个男子也上来,朝前躺下,身子靠外,抓住前头两个被子角。那老头儿慢悠悠的说:“这僧床好小。”宝玉登时满心的不自在,偏又来不及说什么。耳听外头有嘈杂声响,两个没上床的轻轻喊了一声“依计行事!”便从窗户飞了出去。过了会子,有人举火把进来搜查。因宝玉吓得浑身发颤,小厮替他穿鞋子也费劲些,果然不待穿好搜查的就已看完离开。后贾宝玉回来加大氅衣时,黛玉等人便已不在了。再后来,就是那兵士打晕了宝玉后不知从哪里把林黛玉变了出来。
贾琮听罢头皮发麻——要清除看守香烛的下人、还打晕贾宝玉,那林相爷九成便是藏在了贾母的棺椁之间。这会子棺材已封了,外头那层椁又大、且还没封呢。她既无处可藏到连那里都肯藏,她拿走的东西可想而知得多要紧了。只怕冯紫英也悄悄命人搬启过椁盖查看的。思忖片刻,贾琮道:“这会子我还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只是她做事必然有理的。宝二哥哥只依然扮作什么都不知道便好。”
宝玉轻轻点了点头:“这个自然。”过一时忍不住问,“林妹妹究竟做了什么?”
贾琮愁眉苦脸道:“我要是知道就好了。”心中暗骂这几个人连点暗示都不留下。
后又寻了几个人问话,光说不练的打了半天假把式,天遂渐渐亮起来。外头有荣国府打前哨的人来了,贾琮如同见了救星一般!来的里头竟有贾维斯。赶忙上前拉他着问是怎么回事。
贾维斯强绷着一张脸,眼角眉梢全是笑意,根本不像逃跑了一夜未合眼的人,道:“一言难尽。”
贾琮哼道:“你们拿了什么?司徒磐快气疯了。”
“我还不知道呢。”
“啊?”
“我来的时候林相爷还没打开。”贾维斯道,“起初去取时也不知那个是什么,只是觉得要紧。”
贾琮简直想吐血:“连是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是嫌不够热闹啊!”
贾维斯脸色沉了沉:“我们是气的。林相好悬落入他们手里,不憋屈他们一下不出气。”
“…………好吧,那你们也先搞明白是什么东西啊。”贾琮抿了抿嘴,“多大?”
贾维斯道:“拳头那么大,一个老樟木盒子装的。”
“林姐姐呢?她今儿来不来送灵?”
“她在开盒子呢。”贾维斯道,“待会儿不论开没开都会来的。已打发人去荣国府说了,只道前几日在后山游玩时遇见了一只极好看的雪狐狸,她追着那狐狸跑,便迷了路,兜在山中出不来。昨日得了好心人指引,已寻着了出路,昨晚就回到了城内。因想起许久不曾回家,昨晚她便回了林家瞧瞧——这是真的。昨天我们先回的林家,晚上从城南大宅地道出的城。”
贾琮笑道:“合着那条地道成了咱们的作弊大利器。”
因不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