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贾琮这日就要从高家起身回京,临行去向迎春辞行。姐弟俩说了半日的话,贾琮又拽着司棋绣橘叮嘱半日。迎春正要赶他走,高华之女高姝忽然做贼似的溜了进来。此女只得六岁,绷着小脸儿急匆匆向贾琮行了个礼,立时羞惭惭的躲到迎春身后去,又扬起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好奇的看着贾琮。

贾琮道:“二表哥这孩子性子一点都不像他,倒是有几分姐姐从前的意思。”

迎春笑拉着高姝的手道:“她性子腼腆些。”

贾琮皱眉道:“性子多半是养出来的。大家小姐,腼腆跟怯弱只一墙之隔。女孩子果决些好,不然来日出阁白受欺负。”

眼角一扫,见门口有个十六七岁的大丫鬟使劲儿朝高姝使眼色。高姝仿佛有话要说,却只抓着迎春的手不动弹。贾琮乃站起来道:“姐姐我走了,过几个月再来。”

迎春也站起来满头满脸的摩挲了他一会子,叹道:“比姐姐高了。”

贾琮嘻嘻一笑:“来日还会更高呢!”便向高姝挥了挥手,“小朋友,再见了!”转身出去。

才走了一会子,只听后头有人喊“贾三爷”。扭头一看,方才门口那个大丫鬟气喘吁吁跑了过来,笑道:“贾三爷,我们姑娘敬仰三爷许久了,听说三爷今儿要走,又新近学了做结子,遂连夜赶了一个出来。虽不大好,总是一片孝心。”一面说着,一面递上来一个石青色的结子。虽不大工,倒也不错。

贾琮啼笑皆非。那天在群芳楼跟高华分析了“嫡子庶子”之后稍加探听,果然他这个二表哥夜夜留宿嫡妻古氏房中,可见那番话是有效的。贾琮从来不是做了好事不留名的人,但他不认识古氏,不知她人品如何。世间有些人知道旁人帮了自己会感恩戴德,有些人却会羞于受人恩惠、尤其受同级人的恩惠会觉得极没有面子、反倒对恩人心怀不忿。故此他打发人漏口风给古氏,只说此事是芒三奶奶因自身经历而怜惜姝大姑娘、求贾三爷帮忙劝说她父亲多留神她些子。贾三爷与华二爷说话间知道他颇为珍爱女儿,只不知该如何做才好,遂说服了华二爷须得给姝大姑娘一个嫡亲的弟弟、来日好替她撑腰。这个古氏,不论是将此事当了真还是明白了贾琮的意思,今儿这番举动倒是颇令贾琮满意。

他乃收下那结子道:“大侄女才多大点子?这些东西自有针线上的人做。大家小姐,这个只做着玩会子便罢了。多念些正经书,别去读什么骗人的狗屁《女则》《女诫》,当个聪明人。”

那丫鬟忙不迭的应了,又奉承了几句。

一时高姝回到院子,那丫鬟向古氏回了贾琮的话。古氏怔了半日,苦笑道:“他说《女则》《女诫》是骗人的狗屁。前几日我劝芒哥媳妇替她弟弟做个抹额,她只管摆手道,这会子我若敢动一动针线,非吓得他守在平安州不敢走不可。可见得一个好兄弟才是女人的福气。”乃拉着高姝的手说,“没事多去你三婶那儿坐会子,她看什么书你便念什么书。针线上的功课先缓缓吧。”

高姝低头应了。

那丫鬟道:“只是大姑娘若是常去,万一芒三奶奶生了个姑娘,会不会以为是咱们大姑娘引的?”

古氏摆手道:“不会。她这个兄弟本来便会送子,她那哥哥的一双儿女皆是这一位送来的。况老三媳妇也说过数回,孩子一怀上,是男是女便定下来,天罗神仙也改不了的。不愧是京中来的,懂得极多。姝儿能得她教养一二也是好的。”

高姝又应了一句。

另一头贾琮回到客院去取东西走人,看见朱桐来了,只当他是来告别的,拱手道:“只怕朱先生须得在平安州多呆些日子。你若立时就走,刘登喜公公想必能猜到你有些不妥,再顺藤摸瓜把白令恩查出来也未可知。白令恩那头本来挺安生的,他若是掺和一脚,怕是要乱。”

朱桐道:“留在此处只怕不便。我与高大人商议了,我随你进京。”

贾琮一愣:“哈?”

朱桐道:“外人看来,我在替高家做事;依着刘登喜前头得的信儿,我是高大人近来两三个月才得的幕僚,当日在长安还与琮三爷有旧。不论是我转投了琮三爷还是高大人因故命我与琮三爷一道往京中去,皆说得过去。”

贾琮想了想:“也好。到时候咱们一起南下,你去香港我去台湾……噗!港台自由行!”他哈哈的笑了起来,笑了会子忽有几分怅然。

朱桐已经将行李拿来了,他二人便一同上路。一路慢慢悠悠的走走歇歇,不过七八日路程走了十二天方到的京城。

贾环亲来内仪门外相迎,一看朱桐便笑道:“你这是拐了个谋士回来么?”

贾琮道:“别人的人,我倒是试着拐了一路,偏他明面上性子活泼,实在有一颗老儒生的心,讲究从一而终,我没拐到手,真是遗憾。”

朱桐哪里见过这般说话的,笑着连连拱手。只是想想贾琮一路说的话,皆是海外诸国的事,没觉察出哪里在拐自己呢。

贾环又看了朱桐两眼道:“怎么有些害羞?我还以为当谋士的都跟龚翼之一般没皮没脸。”

贾琮道:“这绝对是误解!龚翼之的脸皮是天生的,寻常谋士皆是常规的脸皮尺寸,不厚不薄。”

朱桐在旁作揖道:“见过环三爷。到了南边,横竖咱们两家也要往来。”

贾琮向贾环道:“白令恩的人。贾小环,还记得长安城内的朱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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