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腊月二十七那日,杨衡吴攸的船才到广州港靠岸。他们已换了两艘大船,船上有挂在王子腾名下的直属水军二百余人,在广州还有营地。
吴攸过来与众兄弟相见,大伙儿险些认不得了。比从前在梨香院的时候换了一个人似的,又黑又壮,举手抬足间杀气十足,众人笑道:“有官威了!”再看杨衡,原先那股子江湖气市井气已找不着了,面目也硬朗许多。杨安这小崽子蹿高了一大截,皮肤黝黑,眼神锐利,显见是见过血的。这会子半大不大,绷着小脸儿装大人,怎么逗他也不肯撒娇。众人遂围坐在一起听他们说起这三年海上之事。
他们起初的船与船上几十个人皆是水溶送的。那会子杨衡吴攸不熟海情,老老实实跟着手下学。吴攸是识字念书的,上船头一日便说明,“跟着荣国府琮三爷的人不许有睁眼瞎,都得认字。”
偏杨衡愣了愣,道:“我也不认得字!”
吴攸道:“你也一道学,安儿也是。”
杨衡喜道:“安儿也学?船上能请来先生么?”
吴攸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当我是来做什么的?教书是我分内之事好么?”
杨衡忙拱手喊他“吴先生!”
吴攸摆手道:“也不必喊先生,又不是单单教书的。”
船上的老水兵皆是贫寒出身,认字之事从未想过,个个惊喜。吴攸的许多手段还不及使出来,单“认字”这一条便将众人收服了。
后他们缴了一条西洋货船,将原来那船还给水溶。地方大了,便可以新招些人来。水手们但凡有兄弟并年长些的儿子都喊来了——因为这船上兵饷多,还教认字!消息一传出去,许多好水手都想跳到这船上来。吴杨二人除去不能挖霍晟水溶的墙角,旁人的便不介意了,只管捡好的收。吴攸又依着在贾琮所授那套法子,一面练兵、一面教学。故此,虽然三年才累积了两百来人,却是个个精良。
贾琮趁人不备悄然将吴攸拎到一旁问道:“喂喂,你认识那个郡主么?义忠亲王的孙女儿。”
吴攸一愣:“白将军养的那个?不认识啊。你不是不想跟她结亲么?”
贾琮哼道:“你细细想想,当真不认识?”
吴攸奇道:“我上哪儿认识人家去?八竿子打不着。”
贾琮撇撇嘴:“好吧,我没有问题了。”吴攸莫名无状。
吴攸杨衡来广州的第二日,贾琮将梨香院的众兄弟并他的父亲姐姐请到了一起,二十多个人乌压压的挤了一屋子。几位姑娘从前虽养在深闺,自盘龙山那会子便顾不得什么避讳了,倒也颇为自在。
贾琮张望了一圈儿,开口道:“年后咱们要去台湾府,比起广州来贫瘠许多,百废待兴,办事的就是在场的各位了。山河辽阔、英雄辈出,咱们最多还是一颗种子,旁人都已经长成大树。故此人家是先进的咱们是后进的,若想成大事何其难也。我先说一件事。咱们这里最缺的便是人才。不论什么人才,只要是人才就必须用。我的几位姐姐都是人才,兴建台湾府须得用她们之力。来日兴许还能发现旁的女子也是人才的,也是一样的用。谁用世俗那套扯淡的理由来想把有本事的女子踢出去,我就把他踢出去。”
吴攸先笑道:“我家小溪也是女子。想把女子踢出去,先强过她们去。”
贾琮道:“非也。没有什么强不强的,只有合适不合适。未必最强的便是最合适的。”
幺儿点头:“说的是,又不是打仗。”
众人的神情皆无异议,贾赦一副懒得管的样子,唯有贾琏眼中闪过一丝不赞成来。横竖贾琏本事寻常,贾琮不理他,道:“首要的几个人。管营造的、管作坊的、管钱的、管安排人手、管法度的。”
吴小溪含笑脆声道:“工部、户部、吏部、刑部。”
贾琮也笑:“工部要分成两处。眼下这会子营造与作坊皆是最要紧的,一个人忙不过来。营造的事就交给林姐姐如何?”
林黛玉本是这群人的启蒙先生,谁会说不呢?众人纷纷点头。
贾琏忙说:“营造之事给她一个姑娘家如何使得?”
贾琮笑道:“偏咱们在场这么二十多个人唯有她一个是懂得营造的。”
幺儿也说:“林姑娘钻研营造许多年了。虽比不得营造大家,总是个行家。”
眼见贾琏还要说话,贾琮抢先道:“只有一事,我想提醒林姐姐。”
林黛玉早知道有自己的活儿,起先只当会是在屋中算账、或是与他为幕僚,只不曾想到让她做营造罢了,心中正有几分慌乱呢,闻言忙问:“何事?”
贾琮叹道:“林姐姐心细,又钻研了那么许久的机关,你自己家里还给弄成那般大气和精致合二为一。那是尚书府,自然要雅致有学问些。偏咱们这会子要建的是一个省。这个省眼下颇为贫瘠,什么都没有。未来的若干年天下大乱,咱们为了自保,须得将它建立成繁荣富强的铜墙铁壁。故此,什么精巧、好看,皆不如实用。眼下咱们没有时间去雕梁画栋、只需简单扎实就好。我希望姐姐能尽快完成几个要紧的项目,不然后事难续,大伙儿都先帮着你。”
林黛玉肃然,不自觉的正坐了,问道:“什么要紧的项目?”
贾琮道:“水泥作坊、道路、海港、书院、省府。”
黛玉一怔。
“排在头位的便是水泥作坊。因为水泥极为好用,得之可以事半功倍。道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