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燃志的脸色很平静,但那种悲伤是任何巧用语言、色彩和音乐的艺术家都无法描绘出的。他不疾不徐地说:“我却只能在大客户面前陪着笑,说这次这俩人皮肤不错,并不是穷人,您的杀手为什么会选择他俩呢?大客户不屑地抽着雪茄说,这俩人正在施舍乞丐钱呢,顿时一群乞丐冲上来围住要钱,到最后成了明抢,把他俩劫持到胡同。我的杀手总不能只杀乞丐,单独放过这俩人吧?钢谷的法律再操蛋,也总是要当心的,最多打打擦边球。所以就一起干掉了。当时这俩傻逼还死不瞑目呢,一直念叨着不可以死,死了就见不到儿子了,我的杀手说给我听的时候,我就乐了,人家穷人都可以死,就你俩不可以死?他妈的什么毛病?哈哈!我听着他笑,也陪着他笑,那时候我已经想要把这个世界撕碎了……”
王树林充满怜悯地看着他。
童燃志和他对视,淡淡地说:“我在蚕茧内,四大组织却在蚕茧外,我想要投靠这帮恐怖分子,却也没机会。况且我好不容易才来到蚕茧,如果离开这里,爸妈的血汗钱就打了水漂,再也不退了,那就报仇无望。因此我必须在这里报了仇才能走。我没练过什么格斗,枪法更不擅长,况且在蚕茧内,就凭我这种地位想要弄到枪,那也是绝无可能。我在停尸房一天一天地苦苦思索,却始终不得其法。终于……当我的愤怒爆发到极点时,停尸房的几十具尸体居然全部站了起来,我起初惊恐万分,而这时候却发现,尸体竟然听我指挥……!我先为自己安排了排放污水的车,在里面留了个小空间,接着毫不犹豫,用这群尸体血洗了这个大客户家,连他家的狗和金鱼都没放过。接着迅速躲到排污车里,十五分钟就被排污管道排出了蚕茧。
“钢谷蚕茧内部是个计算机的世界,出警速度不是一般人能想象到的,因为这里面的人才算人。但他们千算万算,不相信有人能躲在排污车里,被管道排出去——别说普通人类,就是一头大象,如果能塞得进去的话,被这么高速的排污管道排出去,也必死无疑。可我竟然没有死!我这才明白,我不但具备了操控尸体的能力,而且自身也变成了超人!我躲躲藏藏,来到了大西北,躲在这里靠乞讨勉强度日,甚至偶尔也抢劫,在手没轻没重的情况下,也打死过人,再后来驾轻就熟,让某个地方成了著名的闹鬼场所,谁也不敢来,我就安顿下来。/可笑吧?乞丐,劫匪,神棍……?我慢慢变成了我曾经最厌恶和鄙夷的人……
“钢谷不会因为我逃离蚕茧就这么算了,他们茧内人非正常死亡一个,也要追查到底。于是通缉令都发到了茧外,并用电脑模拟了各种假如做了整形手术后我可能变成的面孔,这也警告所有整容医生和其他能改变我身份的人,我再次确信,只有四大组织能够收容我了……但也就在这时,我亲眼目睹了一场解禁者之间的决斗,这是一个叫全统的组织,分为崇拜烈火和崇拜寒冰的两大派别,并发生了群殴。我顿时感到整个眼界开阔了,就好像从井底一下子跳到了外太空,无边无际。在他们打斗前的相互交谈中我听到,原来人类的大脑还有如此多的潜力可以发掘,超过百分之十五到二十后,就有可能解禁成为超人,这种超人被称为解禁者。世界上有五大解禁者组织,全统和钢谷都是其中之一,无非是钢谷成功地统治了世界。全统和其他三门则被钢谷污蔑为四大恐怖组织,一直对抗至今……我是一个通灵类解禁者,应该归属的门派叫众神之戒,而树林你应该是全统的修气一脉解禁者,因为你身上的真气给我的感觉,和那次全统内斗的炽派和寒派解禁者一样……”
他看了一眼王树林,总结似地一笑:“往后的事,你也都知道了。世界突然发生变迁,吸血傀儡席卷全球,就算解禁者也只能自保,而普通人类却成了案板上的鱼肉羔羊。我的仇恨渐渐消失,责任感却与日俱增。我明白,我有极其不光彩的过去,与这种过去相比,羞辱王大权那居然都算不上恶行了。我始终是个医生,无时无刻不想要把自己的灵魂救赎出来,可过去的错事已经种下,本来是无力回天了。但上天却使得黑暗控制了世界,我决定尽我的一份绵力,在世界的一隅小角落为普通的幸存者提供一处相对安全的藏身之所,为普通人类保留火种……树林,也许我仍然无法洗清自己的罪孽,因为杀害我亲生父母的,实际上是我自己的贪婪。这是我最无法原谅自己的。可……我不能就这么死,那就更对不起父母和那些冤魂了,我必须坚强,笑着原谅其他幸存者以前的黑暗历史,我要包容他们,庇护他们……”
王树林被完全感染了,热血激涌,忍不住上去一把紧紧抱住他,半晌才说:“燃志……你……你太好了。我……我要跟着你干!”
童燃志落寞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树林,今天重逢是大缘分,也是我好久没有过的高兴事了。那些陈年旧事的悲伤,多说无益。来,说说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王树林一怔,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哈哈,不想说,我也理解,那就不要说了。你要想开一些,工作好不好,工资高不高,那是和平年代该操心的事。你看看现在这个世道,只要是在蚕茧外,你就算是个大老板,也跟普通老百姓没区别。是不是?那你说说你的感情生活咋样?”
王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