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非晚定了定神,掀开箱盖,翻检起来。
四蝶银步摇,上嵌珠片,蝴蝶翅膀栩栩如生、展翅欲飞;金鱼莲纹镂空银花簪,簪尾一粒东珠绝非凡品;喜鹊含枝金饰,薄薄的一小片,纹理精细,亮而软,可以贴在面颊上;嵌宝耳坠,石榴石吊坠鲜红如流火;四兽小鸟葡萄镜,鎏金纹繁复流畅……
……不管是谁送的,这真是大手笔!就算要贿赂她爹,也犯不着这么多吧?
元非晚合上箱盖,又去查看另两个大箱。里头都是已经裁剪好的衣物,做工料子都是一等一。她拿起一件打量,忽而注意到了另一个问题——
“这衣服好似小一号吧?”她轻声道。见这件是轻薄的桃花底衫子,她不由联想到了一种可能,便挑了另一件料子贵气得多的衣服再看。“这件看起来,又好像大了……”至于她定的那两套衣服,却是正正好。
这会儿,元非晚终于明白为什么元达元雅会收下这些来路可疑的物品了。因为她现在几乎能肯定,到底是谁送的这些东西——
想想看,这些衣服是送给她的。大了就算了,以后还能穿;但谁会送给她更小的?唯一的可能是,这些衣服,一早就做好了!会把她的衣服从小到大做一遍的人,这世上恐怕的确有,而且只有一个!
“……另外三个箱子里是什么?”元非晚问,声音里头有不易察觉的颤动,但很肯定。“是不是阿耶和非永的衣服?”
元达和元雅对视一眼,点头。要不是对方扔下东西就跑、里头的物品又确实指向某一个方向的话,他们哪有那个熊心豹子胆,收下这样贵重的礼物?
“这是……”原本犯着很大嘀咕的谷蓝这会儿终于明白过来。虽然她从未见过传闻中的汝南县主,但在岭南也就算了,现在可是在长安啊!吴王府离元府,也就三条街!
水碧跟着出来,也被这种阵仗惊呆了。这会儿,她同样看出了东西的来源。“大娘,”她说,音线竟然隐隐带上了哭腔,“这绝对是夫人给您的啊!”
元光耀上朝后直接去国子监,中午并不回来。元非晚觉得这种事(私事,牵涉的问题又敏感)不好去打扰她爹工作,晚上也来得及,便不叫人去通知他。倒是元非永,还没去上学,便很快看到了他的那一箱子东西——
论数量并不少,只是他现在也才七岁,衣服比较小而已。
“……这个,”元非永迟疑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衣服山,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是娘……给我的?”萧菡被软禁的时候,他不过二岁,对母亲的印象实在模糊,一声母亲或者娘亲更是生疏。
“是啊。”元非晚道,“过来,试试这件小袄,我觉得你今年冬天就能换上。”
元非永老实地穿上了。中秋刚过,天气只是有些凉,穿这种衣服未免太热,但他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它真暖和!”他低头打量自己,“而且摸起来很舒服!”
“长安的东西,自然不能和岭南比。”元非晚招手让他走近些,更仔细地打量,“而且,亲娘能和其他人比吗?”
这话说得隐晦,但元非永隐约听出来了。他之前被寄养在二房,指望黄素对他好是根本不可能的。不过,这么扫兴的话题,出了岭南,他也不想再提了。
“是吗?”他只高兴地问,“那是以后我都会有这样的衣服穿了?”
“当然,只多不少!”元非晚满口保证,却不由有些心酸。她弟弟长到这么大,竟然连亲妈的样子都不知道。现在,只是有舒服的衣服穿,他就高兴成这样!
不光是元非晚心情低落,水碧和谷蓝也都默然无声。
气氛沉默,元非永当然感觉得到。他想了想,便坐到榻上,和元非晚挤在一起。“现在来的是衣服,以后来的就是人了。对吗,阿姊?”
元非晚摸了摸小弟的后脑勺。“没错。阿姊答应你,以前缺你的,以后都会翻倍补回来!”
元非永知道这是有好东西的意思,但他毕竟年纪小,不明白里头到底有多少复杂含义。“那我也答应阿姊,你以前缺的,以后我也翻倍给你补回来!”他拍着胸脯保证。
就算之前有些低沉,现在元非晚也被小弟逗乐了。如果她说她要之前的公主之位,她弟要怎么办?不过,这也只是想想而已;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犯不着为此刁难现在的人。“这可是你说的!”她刮了刮小弟的鼻子,“我会一直记得的哦!”
元非永大力点头。
等傍晚时,元光耀回府,瞬时就被这件事给震惊了。文人的性子,容易触景生情,也就更多愁善感一些。平时还不见得如何,一见自家夫人给自己做的衣裳,他眼泪立马就下来了。“小菡……”
顾东隅本在边上。但见着气氛不对,他便悄声先出去了,把空间留给元家父女二人。
元非晚也没立刻说话。她早就知道,她爹和她娘感情深厚,这时自然要等元光耀那股劲头自己过去。
而这些衣物显然一举击中了元光耀心里最脆弱的那一部分。他捏着那细密的针脚,手都有些抖:“阿晚,你可能不知道,你娘当年嫁给我时,舞刀弄枪是个中好手,女红之类却一律不会。我既然娶了她,也就认了;但她自己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