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一直是个三教九流混杂的地方。人多,就意味着消息多。同时,这还意味着另一点——不管是什么消息,经过多人之口,都会变得比现实版本更夸张。
元家分家,自然算得上是大事。但父母还在的时候就分家,传出去必定没什么好名声,所以就算是老夫人和二三房,也不可能把这当光荣的事情到处抖。
然而,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就算当事人绝口不提,敏锐的眼睛也已经发现了元府的异常。
“我听说,咱们元先生带着一对儿女,前日里从元府搬出去了?”第一个人道,听起来像是个老爷子。
“这事儿我们早知道了,也就你还把它当成个宝贝!”这个回答声音很粗,像个屠户。
“可我还听说,他今早又回来了!”那老爷子故意压低声音,以表神秘。
“什么?东西也搬回来了吗?”众人立刻被吊起了胃口。
“什么都没搬回来!但他带了三个侍从!他也没待多久,但再走的时候,把大房的屋子全锁上了,门口还加了两道锁!”
这话讲得绘声绘色,并且确实符合实际,但众人都糊涂了。
“东西没搬回来,带那么多人做什么?就为了锁门吗?”
“肯定不是吧!”
众口纷纷,却谈不出个所以然。
“要我说,肯定是他们闹崩了!”第三个声音插了进来,嗓门极大,轻易盖过了其他人。“你们看,元先生有两个弟弟。一个做点文书,一个天天窝在家里不出门……他们哪个能撑得起他们平常的气派花销?”
“这可说不好,毕竟人家是长安来的。你怎么知道,他们在长安是不是赚了很多呢?”
“得了吧,在长安的时候,人家元先生还是元侍郎呢!”有人吐槽,“那可是正三品的京官,两个弟弟哪有他赚得多?”
“人家府里的事情,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有人不服气地问。“你亲眼看见了?”
又是一阵混乱。好半天,第一个出声的老爷子才重新掌握话语权:“我儿媳妇在元府里帮工,做些烧火劈柴的杂事。往日里,她都在元府里吃午饭,今儿中午却破天荒地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还说,不管是午饭还是晚饭,元府都不包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沸腾了。
“……啊?就这么没了?”
“对啊,好歹给个说法吧?”
“没说法,”老头儿继续道,显然颇为愤慨,“而且月例也降了!我才抱了孙子没多久,这钱就要不够用了!”
但众人的关注点都不在他的孙子上。“是大家都降了,还是只有你儿媳一个降了?”
“这我也问了,”老头道,声音又变低,“说是平时不认真做事的,已经被打发走了!午饭前说的,让立刻就走!”
众人瞬时悟了。元府这是在裁员啊!
“老儿你就知足罢,好歹你儿媳还能挣点!”
“就是!被打发走的,岂不是又要重新找活路?说让人走就让人走,连个缓冲都没有,太不厚道了!”
“上午元先生回去,中午元府就开始打发人……这是不是有些关系?”
这不是可能有关系,那是必须有关系啊!
因为之前已经有人提到元家三个儿子的收入差距,所以这时大家都不免想到,元府裁减了下人的用度,肯定是因为缺钱!早不缺钱晚不缺钱,在元光耀搬走之后缺钱,那说明了什么?
“哎哟,这么说来,元府的开销,确实是元先生在出?”
“就算是这样,元先生只是搬走,又不是被贬,他的钱不会少啊!除非他不再管元府二三房的开销……”
“对,除非他们分家了!”
“……分家?!”
众人立时就震惊了。元府老夫人还健在,三个儿子就分了家,说明了什么?老夫人不慈,还是元光耀不孝?
“我绝对站元先生这边!”那个疑似屠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要不是元先生贴补了我家附近的私塾先生,那地方早就关了,我儿子哪儿还有地方念书?”
“这话说得在理,”另一个声音附和道,“我可是听说,元先生贴补的书塾已经有十数家了。还有顾先生,也是!”
“是呀,就是这样!”更多的人表示赞同,“两位先生被贬到咱们岭南来,兢兢业业地教书育人,还倒贴不少。这样的好夫子,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第三个!”
这么想想,连外人都贴补,那元光耀贴补自家就更正常合理了。这会儿竟然闹到要分家……那还用问?一定是元府其他人的错!
“元先生那样的好脾气,真不知道遇上了什么,才会闹成这样!”那个大嗓门义愤填膺地说,“就算是分家,也该是二三房搬出来呀!怎么能让元先生搬到县城外头去呢!”
“没错啊,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大堂里又喧闹起来,有冲动的人甚至想要冲去元府质问,但被人拦下来了。“左右今天刚知道,不如我们多打听一些,再去帮元先生主持公道?要是没弄清楚就冲上门,不是给元先生添麻烦吗?”
是啊,指望孩子出人头地,不就得先指望夫子教得好吗?给谁添麻烦,也不能给他们的好夫子添麻烦啊!
这话说得十分有道理,众人便重新讨论起来。
楼上的元非晚听到这里,重新合上了窗缝。舆论比她想象的还要好,那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更容易……
“就是嘛!”谷蓝不知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