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燕淑妃只觉得眼前一片眩晕,幸而她正坐在长榻上,不至于发生软倒在地这种事。皇帝有所准备她是猜出来了,但突发中风以致偏瘫?不对啊,说好的剧本难道不是皇帝完美地解决这次宫变吗?
“那以后要怎么办……”她喃喃道。君临天下的人,怎么能偏瘫?
萧旸没吭声。因为在他看来,这没什么好怎么办的。左右是萧旭和萧欥掐,和他半文关系都没有。而且,照现在的情况看来,萧欥稳赢。
萧欥连太子的命都留了,还能对其他兄弟下毒手不成?那还担心什么?
燕淑妃陷入了自己的思索,一时半会儿没有说话,殿中沉静无比。然后她就发现,她其实是被吓懵了,因为细想起来确实不怎么影响她和她儿子。
不对啊,萧旸又不蠢,肯定比她先想到这个,那还能一脸别人都欠他钱的样子?
燕淑妃想到某种可能,心里不由咯噔一跳。“你刚从甘露殿过来?”
萧旸点头。
“陛下留你用了午膳……”燕淑妃又问,觉得自己的感觉越来越糟,“其他还有谁?”
“除了魏太傅,都是家里人。”萧旸干巴巴地回答,因为他真心很不想正视元非晚已经是他七弟妹、将来还有可能成为皇后的事实。
燕淑妃一听就知道,问题还是出在元非晚身上。她在勤王中出了不少力,从昨天到今天一直留在宫中帮忙善后,皇帝必定会叫上她一起用膳;这样一来,萧旸就肯定见到人了……看他现在的表情,肯定是被人家秀了一脸恩爱、心里酸得要死吧?
燕淑妃现在哭的心都没了,只想去死一死。别家的儿子生出来是建功立业的,自家儿子生出来真是讨债的啊!
再来说甘露殿这头。三个亲王都告辞离开,萧欥这种本来想避嫌的亲王就更不会留。而皇后见皇帝如此,也实在没脸继续装病躲懒。如此一来,萧欥便能携同夫人元非晚,一同回府去。
皇帝很愿意看到小夫妻恩爱,不过这高兴只能持续短暂的一阵子而已,因为太子的事情还得处理——
“肇有皇王,司牧黎庶,咸立上嗣,以守宗祧,固本忘其私爱,继世存乎公道。故立季历而树姬发,隆周享七百之期;黜临江而罪戾园,炎汉定两京之业。是知储副之寄,社稷系以安危;废立之规,鼎命由其轻重。详观历代,安可非其人哉!
“皇太子旦,地惟长嫡,位居明两,训以《诗》、《书》,教以《礼》、《乐》。庶宏日新之德,以永无疆之祚。而邪僻是蹈,仁义蔑闻,疏远正人。亲昵群小,善无微而不背,恶无大而不及……
“前后愆过,日月滋甚。朕永鉴前载,无忘正嫡,恕其瑕衅,倍加训诱。选名德以为师保,择端士以任宫僚……
“自以久婴沈痼,心忧废黜,纳邪说而违朕命,怀异端而疑诸弟。恩宠虽厚,猜惧愈深,引奸回以为腹心,聚台隶而同游宴……
“往者已从显戮,谓能因兹改悔,翻乃更有悲伤。行哭承华,制服博望。立遗形於高殿,日有祭祀;营窀穸於禁苑,将议加崇。赠官以表愚情,勒碑以纪凶迹,既伤败於典礼,亦惊骇於视听。桀跖不足比其恶行,竹帛不能载其罪名。岂可守器纂统,承七庙之重;入监出抚,当四海之寄。
“旦宜废为庶人。朕受命上帝,为人父母,凡在苍生,皆存抚育,况乎冢嗣,宁不锺心。一旦至此,深增惭叹。”
皇帝说,魏群玉写。直到最后,魏群玉的手都有些抖。因为他听出来,皇帝语气带上了掩饰不住的鼻音,显然极度伤心。
可事已至此,就算贵为天子,又有什么办法呢?
魏群玉抿紧唇。在正文给皇帝过目无误后,他才提笔在明黄缎面上落下标题——
废皇太子旦为庶人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