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御史一想,也好,便跟皇后理论,让她也知礼贤良些。
君婼一笑,总带头奏请选秀的,就是礼部尚书户部侍郎加杜御史,另外两位私心被她揭破,日后再不敢言说。只有这杜御史,软硬不吃十分难缠,是以单独击破。
她仔细打听过杜御史家中境况,祖籍乃是徽州山区,家中贫寒弟妹众多老母尚在,为官薪俸都捎回家乡,又加两袖清风没有外财,过得十分寒酸,上朝坐一顶青轿,与老妻住的院子,除正房是瓦房,其余三面茅草屋,家中没有仆从,都是老妻操持。
君婼是又敬又叹,敬他耿直叹他迂腐,一心为国却顾不好小家,斟了茶上了小点,又打发人传太医来诊脉,笑对杜御史道:“大人学富五车,我有一句话请教,齐家治国平天下,大人以为如何?”
杜御史摇头,“舍小家为大家,方是君子情怀。”君婼知道他软硬不吃,也不与他争执,一句话直捅他的心病,“大人家的公子,听说尚未婚配?”
杜御史低头叹气,他与老妻只有一位独子,从小严格教养,长大后东都乡试一举夺魁,会试前与吏部杨侍郎的千金订亲,杨侍郎也是耿直之人,与杜御史性情相投,可有一个毛病,爱进酒楼吃酒,本朝律法官员不进酒肆,杨侍郎也知道杜御史刻板,从来背着他,可有一次不巧让杜御史撞见,其时两家儿女婚期已定,杜御史法不容情,奏本给先帝弹劾杨侍郎,本是小事,可与杨侍郎一同吃酒的庄亲王为先帝所厌,是以严厉查办,杨侍郎被革职流放,女儿死在了流放的路上,杜公子哀痛之下与其父决裂,流浪不知所踪,已五年未归,老妻哭坏了眼,杜御史则更加不近人情。
君婼看杜御史不语,笑道,“我已派人找到杜公子,也劝说杜公子回家,杜公子已经答应了。”杜御史大喜过望,颤着手道,“只要我儿肯回家,微臣告老辞官,不碍着皇后殿下。”君婼摇头,“我不是此意,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谏臣难得,皇上的意思,杜御史有生之年,只要身子康健,就要行走朝堂。”
杜御史眼泪都快下来了,他因总是直言相谏,得罪了许多大臣,朝中几乎无人肯与他来往,先帝忍着没有革他的职,只因要利用他打击异己,不曾想当今皇上能肯定自己。君婼趁着他感动笑道:“杜御史为何不纳妾?想来也是与妻子恩爱,我与皇上也想坐只有彼此的恩爱夫妻,难道不可?我答应杜御史,定让皇上子嗣兴旺,后宫如花似锦。杜御史给我五年,若我做不到,杜御史再上奏本就是,五年后皇上二十有七,广纳妃嫔也来得及。不过呢,我与众大臣说的是十年,五年是我与杜御史间的秘密,只有我与杜御史两个人知道。”
皇后弯着眉眼说笑,若邻舍家初长成的女儿,一副孙女对祖父母的娇态,杜御史心中警惕再警惕,依然没管住嘴,响亮说一声好。
皇后笑说就这么定了,宣进太医为杜御史诊脉,太医开方之际,君婼笑对杜御史道:“湘州通判玉和,杜御史可认得?”
杜御史忙说认得,玉和去岁年初进京,慕名上门拜访杜御史,与杜御史品茗对弈谈论国事,十分投机,隐有忘年交之意,可叹来去匆匆,如今尚有书信来往。
君婼笑道:“玉和的父亲玉墨,乃是大相国寺绘制佛像的画师,听说杜夫人十分喜爱他的画作。”杜御史难得一笑,“不想竟有这样的渊源。”君婼笑道,“还有杜御史没想到的渊源呢,玉和的妹妹闺名玉瑶,知书识礼品貌皆佳,玉家有意与杜御史府上做亲家,杜公子也见过了玉瑶,十分喜爱,不知杜御史意下如何?”
杜御史乐得山羊胡子翘了起来,连声说愿意。
杜御史忙着回去跟老妻报喜讯,乐颠颠告退走了。皇上从屏风后走出,笑看着君婼,君婼噘嘴靠了过来,巾帕拭一拭额头薄汗:“这老头可太难对付了,软硬不吃,若不是有他儿子这个软肋,真不知如何才能说动。”
皇上摇摇头:“原来这就是君婼的对策,生,不停得生。”
君婼就笑,皇上咬了牙,“朕说过,生那么多会累着你。”君婼笑道,“缓兵之计嘛,十年之后朝中重臣差不多都告老了,谁还纠缠这个?杜御史那儿,也有五年。至于生几个,顺其自然就是。”
“为何是六子四女?”皇上好奇问道,君婼一笑,“我打听过了,满朝文武,儿女最多的是兵部一位侍郎,五子四女,不过有一妻六妾,我们比他还多一个,就为了堵住所有人的嘴。”
皇上忍不住笑,“虽是歪招,倒也管用,若当年君婼对待锦绣,她将你推入金明池,你反而信任重用,是以锦绣比任何人都要忠心。”君婼得意一笑,“这叫做出奇制胜。”
皇上笑问,“杜公子果真看上玉瑶了?”君婼笑道,“那杜公子啊,离家后并未自暴自弃,就在湘州都监帐下任文书,湘州都监十分看重,教他排兵布阵研习兵法,乃是文武兼备的人才,皇上知道他为何要去湘州吗?只因当年他的未婚妻子在湘州病亡,他为了守着她的陵墓,这样痴情的人,玉瑶跟着他,岂不是很好?”
皇上摇头,“玉瑶未见得愿意。”君婼笑道,“定是愿意的。”
果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