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大燕朝京都帽儿前街已经蒙蒙亮,医圣府当家主母林姚氏带着八个多月的身孕在丫鬟的伺候下起床洗漱,并催促着贴身大丫鬟芍药去沁春园瞧瞧三姑娘林婉柔起床了没:“今儿是她大喜的日子,可不敢赖床。”
芍药答应着去了,林姚氏便想带着另一个大丫鬟青黛去给婆母娘林卓氏请安。其实昨儿林卓氏已经嘱咐过,今儿是林婉柔大喜的日子,她这个当家主母有的忙呢,又带着身孕,不必过去请安了。但林姚氏向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偷懒。
她常对女儿们说,要想在宅门里过好日子,就得遵循“嘴甜、心狠、做事绝”这几个字。该周到的时候周到,该心狠的时候心狠,该做决定的时候当机立断,最是忌讳拖泥带水。
对婆母娘呢,就要当个挑剔的上峰、当个时时刻刻都想着要挑出你错处的同僚一样小心相处,既当她是娘,又不要真的把人家当娘——所谓当娘是要当亲娘一样周到孝敬,不要真的当娘则是别要求婆母娘对你跟对女儿一样疼爱,那样要求显然会失望,难免会怨怼,惹夫君不满,以至失了最有利的支持。
林姚氏这样教女儿,自己也一直都这么做,所以才只生了四个女儿,婆母林卓氏和夫君林孝亭却从来不曾对她有半分低看。
没错,林婉柔的亲娘林姚氏膝下无子,只生了四个女儿。不但如此,就连林孝亭的两房妾室,莹姨娘和曼姨娘,也都只有女儿,没有一个男丁。因此,生性要强的林家二姑娘林婉如早早的招赘了夫婿在家,以延续林家香火,让父母、姐妹放心。
要说也奇了,林婉如招赘之后,林姚氏竟怀了第五胎,没几个月医圣林孝亭便诊出是个男胎,林姚氏在医圣府的地位更加高不可攀,现如今已经八个多月,过不了多久就要临盆。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三姑娘不见了!”林姚氏收拾妥当刚要出门,芍药便急匆匆从外头跑进来大叫,“三姑娘不见了!”
林姚氏只微微一怔,立刻皱眉教训道:“大喜的日子,怎么进门就说不吉利的话?!小心掌你的嘴!”
芍药的吓得脚下一滞,但并没出声反驳,只是老老实实应了声“奴婢知错”,才红着眼睛上前附在林姚氏的耳边如此这番说了一回。
林姚氏听她说完,脸色也渐渐沉了下去。但她并没说什么,只吩咐青黛请二姑娘替她去上房给林卓氏请安,随后大腹便便的朝林婉柔所住的沁春园疾步奔去,路上遇到莹姨娘和曼姨娘请安,也只说“你们先去给老夫人请安吧,我去瞧瞧新娘子。”
沁春园门口处,林婉柔的乳娘朱氏、贴身大丫鬟碧螺和朱雀已经带着丫鬟婆子们跪了一地。
林姚氏进门一瞧,立刻命人关紧园子的大门,切不能轻轻易易的放外人进来,随即又命朱氏在门口守着,碧螺和朱雀跟随自己入花厅、进内室,不等丫鬟上前自己掀开那水晶帘子,将目光落在那宽大的紫檀木床上。
那床是林婉柔从小睡惯的,帐架上是林姚氏熟悉的樱桃色全新罗帐,罗帐上勾着黄金镶翠的凤首帐钩,帐内粉红色冰丝锦被叠得整整齐齐,连睡过的痕迹都没有。
“你们早起瞧见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林姚氏忍着怒火回头问碧螺和朱雀。
碧螺跟平常大不一样,整张脸都呆呆的,像是还没睡醒的样子,倒是朱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流着眼泪哭道:“是啊夫人,进来的时候就这样,没重新收拾过——是我们伺候不周,竟然不知道……”
“这时候说这个还有什么用?”林姚氏不想在这种时候追究责任,只看着那空床微微怔了一怔,便挺着大肚子亲自过去翻枕头被子,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碧螺这时候才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林姚氏身边,毫不迟疑的从枕套里掏出一封信来双手捧给林姚氏。
林姚氏诧异的瞧了她一眼,但并没追问,刚要打开那信瞧瞧里头写的什么,就听朱氏在外面哭叫:“我的三姑娘,你这是去了哪儿啊?!怎么弄得这样一身?!”
林姚氏眉头一皱,忙命朱雀赶紧出去捂朱氏的嘴,让她不要大声宣扬,随即一脸怒气靠坐在窗边桃红色的美人榻上,胳膊往榻边绣桌上一架,皱着眉头等着林婉柔进门。
林婉柔束着双手硬着头皮进了卧房,透过水晶帘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她心中先是有些害怕,但很快重重吐了一口大气,抿紧了嘴唇低头进门,毫不迟疑的走到林姚氏面前噗通一声跪下,以头碰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才抬起头噙着眼泪对林姚氏认错道:“娘,女儿错了,女儿再不跟那胡仕达来往了。”
几句话说完,眼泪立刻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扑落落滚落满怀,林婉柔却咬牙不哭出声来。
林姚氏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的上下打量林婉柔身上肥大的男装、头上高高束起的男式发髻、满身满脸的脏兮兮,好一会儿才道:“碧螺,朱雀,先带你家三姑娘洗漱干净去,不要耽误了良辰。”
碧螺、朱雀忙忙应了,丫鬟婆子们自是烧水的烧水,伺候的伺候,乳娘朱氏则跟在林婉柔身后一个劲儿的盘问:“我的三姑奶奶,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这是从哪儿来?有人瞧见你这样子没有?”
若是从前的林婉柔,必定会嫌弃朱氏唠叨碎嘴,放任着碧螺跟她呛声也不出声管束,再听朱氏跟碧螺争执林婉柔是“吃我的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