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柔送走袁仲华之后便躲进厢房调配金钱子,好让它对庄知身体的伤害降到最低。她平日里并不是较真的人,凡事都是能过去就过去,所以才被人说成懦弱柔善,唯独医术一事认真至极。
她从小就听着爹爹林孝亭耳提命面,行医用药不敢稍有差池,更何论此刻是给庄知远用药,更要加倍小心谨慎才行。
谁让庄知远是她林婉柔的正牌夫君呢。
忙起来时辰总是过得飞快,转眼间林婉柔便觉身侧有人替自己掌灯,转头一瞧见是碧螺,便展颜跟她道谢。
碧螺很是奇怪:“姑娘这两日在弄什么?这大忙忙的还躲在这儿炼制成药,给谁吃的?”
这几日一直忙碌,林婉柔还没想起来特地跟她们说庄知远的腿疾是伪装的,想调配药材也只是让朱雀、碧螺派人去百草居拿。她是医圣之女,前世闲暇没事儿时也喜欢鼓捣药材,是以并没有人起疑。
还有她那双慧眼,也没跟任何人提过,哪怕是碧螺。一则这几日确实十分忙碌,二则偶尔看透她们的五脏六腑想说,也都想想就算了,免得骇人听闻,让人当成妖怪看待。
所以这时候碧螺忽然发问,林婉柔想起跟庄知远互相保密的约定,便想着要不就不说了,免得让她们猜测多想,越想越乱,再多嘴告诉朱氏,少不得多听不少唠叨。
“给二郎,”林婉柔笑着说道,倒也算不得撒谎。
碧螺就着烛光仔细瞧着林婉柔的眉眼:“姑娘跟郡王……相处得倒是不错。”
这点林婉柔没答应过谁什么,倒是无需隐瞒:“他必须娶我,我必须嫁他,只有相处和睦才能过好日子,是不是?至于内心里是错还是不错,倒也不甚重要了。”
“姑娘跟从前不同了,”碧螺这话不是第一次说,但只有这次解释了缘由,“从前姑娘说贫穷富贵都不怕,只要那人真心喜爱自己,自己真心喜爱那人;这辈子重生而归,匆忙嫁入王府,我以为您只是缓兵之计,将来还要逃离这困境,谁知……竟像是要跟郡王一生一世了。”
林婉柔苦笑道:“从前我那般执着,所嫁之人还不是胡仕达那样的渣滓?现在我觉得所谓‘真心’不过如此,即便谁喜爱你时用的是真情实意,经年之后,也不一定会变成什么样子,倒不如安稳度日来得实在。”
说到这儿她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儿,心里头立刻变得欢欣鼓舞:“我打算将来偷偷开个女医馆,只给京城女子看病的——你觉得怎样?”
这话让碧螺的双眸立刻亮晶晶的闪动起来:“姑娘在给自己找后路?就是将来不一定要跟郡王殿下一生一世的意思?”
“一生一世太长,谁也说不准将来会怎样。要是相处融洽,自然可以一直想帮着过日子;要是像仇人一般相处,又何必要跟他生死与共?”林婉柔今日见到了爹娘,又调制好了金钱子,心情很是不错,此刻再见到碧螺全须全尾的站在自己面前,心里头越发的开怀不已,于是起身拉住碧螺的双手认真说道,
“我只知道你是我两辈子修来的好姐妹!上辈子同生共死,这辈子一同重生而归……上天真是待我太宽宥,让你同我一起回来,把我上辈子做错的事儿通通弥补回来。”
说到此处,她忽然想起自己那一对玉镯,忙褪下一只来交给碧螺:“送给你,咱们两个一人一只。”
碧螺连忙双手推辞:“这是咱医圣府六位姑娘都有的,人人都是一对儿,您给了我一只……”
“你可还记得这玉镯将来我会给谁?”林婉柔心里头疼了一下,鼻子一酸泪珠儿滚落下来,但很快笑着擦掉,因为此际她心里头明白,她重生而归,一切还都未曾发生。
碧螺当然记得,整个人立刻剧烈的颤抖起来,眼泪也控制不住的流淌了满脸,比林婉柔自己还哭得伤心难过:“是……是阿龙小少爷……”
林婉柔立刻笑着用绢帕给碧螺拭泪:“哭什么,那是上辈子的事儿了,此际他尚未出生,更不会被他的生身父亲活活打死……”说到这儿,她心里对胡仕达的仇恨立刻多了几分,“你那天说得对,只跟他各走各路实在太过便宜了他,连让他死都不能死得痛快!他打死我的儿子,害死我的爹爹,这辈子我必须十倍百倍的跟他讨回来!”
碧螺整个人颤抖得更加厉害,眼泪也流得更加厉害,别说脸上,就连衣领、前|胸都沾染了大片水泽,林婉柔怎么劝都劝她不住。
屋外已经有人禀报说庄知远回来了,两人不好还躲在这厢房说私房话,但碧螺哭哭啼啼,实在没法子出去。
林婉柔只得用力捏了捏碧螺的双手叮嘱道:“你我重生而归,一切尚未发生,不是该高兴才对?快别哭了,今晚子时你替我去后园小门跟胡渣见面时就是咱们复仇的开始!从今日开始,你我二人再也不要哭了,咱们只让胡渣哭,让对不住咱们的人哭!”
碧螺拼命点头,却还是咬紧了嘴唇杳无声息的狂哭不止,并用手推林婉柔示意她出去跟庄知远会面,免得惹人怀疑。林婉柔当然也看出方才提起阿龙,刺到了碧螺心中最柔软的那个部分,一时半会儿怕是都止不住悲伤,便只将那玉镯留给她,自己亲手替她关好房门,出去迎接庄知远。
庄知远已经坐在餐桌边等着,侍女丫鬟守在一旁只等林婉柔一到便开始上菜用餐。林婉柔发现庄知远的脸上仍旧跟日间似的不甚好看,索性也不去碰他的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