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拼了命发了狂顶着两个黑肿的眼圈终于在七七四十九日内返回,但归来心切,可望着贾家高高悬挂的白帆,步子怎么也迈不进去。
双腿恍若灌了铅坨一般沉甸甸,胸间涌出酸酸涨涨的感觉甚是陌生,贾赦僵硬着身子呆呆的伫立着。
司徒咏摸摸鼻子,瞅着堪比望夫石的“父皇”可怜兮兮的模样,没来由的一阵心虚,抬脚微不着痕迹的踹了一下身边披麻戴孝的贾琏。
贾琏毫无防备一个趔趄出了列,整个人摇摇欲坠。
司徒咏伸手帮扶一把,弯腰躬身道:“父皇,贾世子连日为父后事奔波操劳,心神恍惚有此失仪之处还请宽恕。如今正值发引吉时,儿臣斗胆还请父皇为荣恭侯爷赐下谥号,以慰其在天之灵。”
贾琏站定后闻言不禁面色一沉,一掌打落某人贼喊抓贼递过来的手。这些日子经历的事情超过前半生吃过的盐,如今都麻木的镇定下来,反正最差的结果不也是翘辫子嘛?
父亲说了,做人要有尊严。
他就算不太成器,也不能让皇子牵制鼻子走。
贾琏直视着司徒咏错愕的神色,嘴角一抿,下巴抬起,淡淡道:“殿下,请恕臣失礼,不过臣私心想着殿下如此高贵充满魅力的人不会跟一个心神恍惚丧父的人计较吧?”
司徒咏眉毛一挑,饶有兴趣的望了一眼贾琏。
贾琏掩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拳逼迫着自己不争馒头争口气傲然的挺直脖颈回瞪。
两人视线在半空中相汇。
贾赦:“…………”
在贾赦左手边而立的司徒熠忍住一手煽一个的冲动,上前一步,引着贾赦往灵堂而去。
视线跃入大大的“奠”字,贾赦心口抽疼。
一步一步的迈入其中,屋内宛若婴儿手臂般粗壮的蜡烛映着金丝楠木熠熠发光,在烟香袅袅中诡异非常。
司徒熠目着一张脸望着走进来一脸悲戚模样的司徒咏,看着人上完香后,用一种七分惆怅三分忿恨不满的语气压低了声音,对着贾赦耳语一句,“因为你,他如今能享用的唯有救驾之恩才特赐下的金丝楠木。其他,一切都没有。”
贾赦眼眸一闭。
“可他却甘之如饴,我敬爱的父皇。”
这一句话猛地敲进脑海中,其后从头到尾扎根骨头,碾碎骨髓,让他化为一滩春水。可周身的血液又瞬间冰冷。
人不在了。
司徒咏不禁勾了勾嘴角,转过头,很贴心的带走还在做法事的僧道,走出门看着一点都不自觉的贾琏,又忍不住踹一脚。
知不知道打扰人互诉忠肠是一件很鄙夷的事情,尤其是黄昏恋,都没几天好活的了。
司徒咏眼眸闪过一丝的伤感。当他跟随暗卫来到芦苇剁看见浑身血淋淋的父亲,说实话,那一刻,他真得想把贾赦千刀万剐。
一个合格的帝王,不该受情感拖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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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不能将棺木砸成碎片,揪出里面的人,问一句,“为什么?!”
一个皇帝,对一个屡屡以下犯上的臣子,对一个深知自己私密隐私还牵扯鬼神的臣子,对一个斗鸡走狗的纨绔的臣子,不该如此。
贾赦静默了许久,终是挪步上前,抬头轻轻抚摸棺木,沿着边缘一寸一寸的摸过去,动作柔和至极。
这个皇帝……
其实,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在他的脑海里,会哭会笑会生气爱惜羽毛很是矫情的珍惜名声……有个一个当千古一帝,留名青史的梦。
“你在厉害有什么用,在不起来,老子就将你一世英明全祸害干净!”贾赦一把按在棺板上,手指戳戳,连续不断的嘟囔着,“你这大半辈子连续不断兢兢业业的,都没怎么好好享受过,结果连走了都入不得皇陵,身为帝王最应该富有的一切你都没有,真是……啧啧,你说说干嘛当明君呢,当个昏君多好啊~”
贾赦眉头一垂,声音愈发低,长长一声叹,“当昏君,那我自荐枕席,当个佞臣多好?可是你从小的目标就是明君,几乎一生都在为这个目标奋斗,我怕史官,更怕世人言语毁了你辛辛苦苦一辈子的功绩,别人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同样是买卖,可是这个世道不容我卖皮……”
“我买!”身后有人轻声开口,“不知开价几何?我可否分期付款?”
贾赦转眸,只见一席白衫而立的司徒咏,瞬间人若被雷轰过一般,不管是惊喜还是惊吓,此时此刻,完全没了反应。
司徒锦见状,原本从内堂出来的脚步加快。他虽是默许了司徒咏的看似胡闹的宣布贾赦逝世。但他也知晓贾赦这具身躯,当时受伤颇重,早已回天乏力。
他能存活下来,靠的还是那个传说中的祖母为贾赦留下的异能。难怪先前对方日日夜夜宿醉花坊却依旧活蹦乱跳,完全是因为被开挂了。
而且,叛逆一事牵扯重大,若是有心人循着蛛丝马迹,那贾赦便会被人攻讦,挟民意者历来不少见,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
司徒锦眼眸一闪,露出一丝无奈。
家里闹腾的熊孩子需要一个安心剂。
既然决定放手了,那么一朝天子一朝臣,他需要给未来帝王一个弱点。
离对方只有一步之遥,司徒锦按下暗地里的种种令人寒心的帝王权术,站定,望着憔悴不堪的贾赦,几乎充血的眼睛,抬眸盯着他,伸手擦了擦他脸上不知不觉留下的泪。
贾赦闻言,心头一颤,低了头,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