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纱罗还是小看了这个身体的知名度,也小看了康雪烛的恒心和执着。
自天宝以来,武林之中风华最著的就是高绛婷和康雪烛两人,江湖人称“无骨惊弦,素手清颜”。
纱罗现在的这副马甲,双手天生软韧,柔若无骨,在箜篌技艺上傲视群芳,庙堂江湖、高门名士争相入坊,往往求一曲而不可得。
这样的美誉、此等人口皆传的绝技,竟是与自己的手艺并称,康雪烛仿佛看见了希望,不亲眼看一下她的手又如何会放弃?
——他妻子的雕像,就缺一双完美的手了!
所以,闲得无聊想试试这个马甲的能力,还恶搞地将箜篌当做古琴弹奏的纱罗,一曲奏罢,就听到了一声赞叹,“高姑娘无骨惊弦之技当真绝妙!”
来人缓步至亭中,拢袖躬身,当的是一派万花谷名士的儒雅风范,“在下万花弟子康雪烛,此番冒昧前来,还望高姑娘见谅。”
男子的声音磁性深沉,如同陈年美酒般甘醇,听过无数动听声音的纱罗也表示自己差点被诱惑了。
而事实也证明,除了出色的嗓音,康雪烛这副好相貌让他得益不少,一路行来,他都不知道自己收获了多少少女的芳心。
怪不得今天那个照顾她的少女眼神躲躲闪闪的,原来是做贼心虚……纱罗看着康雪烛,没有上前施礼,依旧没有坐相地斜靠着柱子,“你也偷听了很久吧,我见谅有用吗?”
“的确是康某失礼了。”被人这般直白地指责,康雪烛也不动怒,嘴角维持一丝不明显的弧度,让人如沐春风地施礼道歉。
纱罗懒得追究这个问题,更不觉得自己将箜篌当做古琴弹奏一事会让对方如何感想,直接就将箜篌扔在一边,举起自己的手,“你觉得我这双手如何?”
康雪烛闻言靠近几步,细细观察着视线内那双没有瑕疵的手。
那种目光,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纱罗不为所动,而是继续用一种玄妙的语调问道,“如何?”
康雪烛仿佛被迷惑一般,喃喃叹息,“天下再无如此妙手。”
纱罗不由笑了,“非也,我观康公子之手才是最完美的手。”
康雪烛抬起头,仿佛知道纱罗还有下文,并没有出言说什么。
纱罗看着康雪烛,被她所迷惑的他还是一副温润公子的模样,果真如坊间传说那般。
然而,纱罗早就知道他是一个内里比墨汁还黑的变态,已经有了欧阳少恭,纱罗并不想再招惹康雪烛。可惜,她的躲避既然不能让康雪烛退避,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早已听闻康公子的一双妙手号称可令死物重生,石龙睁眼。可惜世间并不知道,这双白玉无瑕的手拿着刻刀刨开血肉之时,那景象才是最为美妙的~”
在纱罗说话之前,她就已经解开了对康雪烛的迷惑,因此,这句话给他的震撼可见有多大。
康雪烛琢磨之时,从来不喜有人在旁观看,万花谷也为他这习惯而开放一个隐蔽居室。而为了亡妻的雕像,他曾经掠来女子解剖她们身上最完美的部分,凭着武艺和细心,多年从没失手,更无一人知道。
那么,一个未曾出江湖的女子到底凭什么说出这样的话?
康雪烛惊疑与猜忌的神情被纱罗看在眼里,却不等对方灭口或者使用花言巧语脱身,用灵力凝成一把刻刀,干脆利落地捉着他的手示范,“你看,只需要沿着这个位置,轻轻割下去……”
随着一字一句的解说,纱罗就将欧阳少恭显摆自己收藏时说出来的做手办方法,照搬在康雪烛的手上,还体贴地附上原著的话语,“刃入肌理之时,可以感悟筋肉质地,鲜血流出之际,可以观之色泽明淡,刃贴骨骼之时,可以察其体格壮弱……”
一刀又一刀,纱罗的动作无比温柔,双手比之刚才抚弄箜篌时更加的柔若无骨。
“你说,明珠在前,为何你还执着于我这颗米粒?”将康雪烛的手提起来,递到他眼前,纱罗轻轻勾唇,“不过,你所说的话有一句说对了,如此妙手,天下再难以拥有。”
康雪烛的脸色早就一片惨白,俊俏的容颜上冷汗淋漓,被人识破多年的秘密、亲眼看见自己的手被刻刀尽数刨去的痛苦,都比不上纱罗接下来的话语。
“可惜啊可惜,现在康公子再难以雕刻了吧?不知道你妻子的雕像该怎么办呢?”
在这个世界里,纱罗是想静待力量恢复,却不代表她力量全失,一个凡人竟敢觊觎着要解剖她的手,试问纱罗如何会视若无睹?
没错,康雪烛眼中对妻子雕像是那么的执着,他有着那么深的执念和隐忍,然而,明知道他对她的手图谋不轨,撞到她身上就别怪他倒霉了。
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哎呀,我好像搞错了一件事,你的雕刻其实是为了满足自己吧,文秋之美在情不在貌,而你却只执着于找身体各部位尽皆无可挑剔之人……”看着听到这句话而神色大变的人,纱罗不怀好意地作最后一击,“……所作雕像形像而神不像,连所谓人死不能复生也不知道,呵,素手清颜,可笑!可笑!”
看着状若癫狂的康雪烛,纱罗笑得无比肆意——文艺青年的心通常都比较玻璃,此言果然不错!
畅快的笑声过后,良久,院外的人还是没有听到任何响声。
等好奇之人走进来一看,才发现亭中两人都晕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