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勤倒是个利索的,很快就有了信儿,说是收了一批货,若是运到京城发卖,利润可观,还带了样品来。
曼春叫人展开一匹缎子,指腹摩挲着,“这看上去像是倭缎?只是还有些不一样……”
王勤道,“姑娘说得是,这是本地新近仿制的,花儿样式却与倭缎不同。”
曼春眉头微皱,“这时节不对吧?等咱们到了京城正是天热的时候,这漳绒和倭缎怎么卖得动?”
虽然在别人眼里曼春年纪小小,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可王勤却始终恭敬以对。
他道,“姑娘有所不知,这一路行船少则二十天,多则两月,等到了京城,正是各家绸缎铺预备秋货的时候,这又是今年入贡的新花样新颜色,到时候正好卖。”
说是今年入贡的,可与这类似的花样颜色曼春去年就穿上了,她知道王勤是个谨慎的,不会轻忽生意上的事,就问,“这样式不是去年就有了?怎么才入贡?”
王勤耐心解释道,“苏杭的新花样虽好,可京畿一带就只认宫里出来的样式,再好的花样儿总要待上一二年才会被选贡入宫,等再从宫里流出来,京城各大绸缎庄才开始卖,那有消息有门路提早上货的不过是极少的几家,其余大多都是跟风。”
曼春想起这些花样颜色的确是在之后几年大为盛行,心里踏实了几分。
她忽然想起一事,“那个林晏最近怎么样了?”
王勤救了林晏之后把她藏了大半年,前段时间才去官府把林晏的户籍落在了他家,因她是女子,别人也就不怎么追究她一个姓林的既非奴婢也非养女,怎么就把户籍落在了王家。
王勤道,“这事正要禀报姑娘,小的要跟着姑娘进京,也不知该怎么安排她,与她说了,她说她听姑娘的,还请姑娘示下。”
“她无依无靠的,不跟着我们,还能跟着谁?”当初既然救了她,好事做到底,肯定不能就这么丢下她。
去京城的这一路不是一天两天,毕竟男女有别,平时那林晏带着两个婆子独居一处院子,若是不把她提早接来,到了路上叫她与那些店伙计同处一船,是十分不妥当的,“回头你把她送过来吧,到时候叫她和我们一船走,要是别人问起,就说……就说她是找来陪我做针线的。”
她原本想说,要是别人问起,就说是童嬷嬷的远房亲戚,可那林晏的官话带着一股非常重的南方口音,童嬷嬷却是山东人。
说实话,对于林晏,曼春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王勤带来了两只箱子,刚才只打开了其中一箱,曼春以为他没什么事了,正要端茶送客,就见他道,“铺子里原还有些东西是留了给姑娘的,上回来得匆忙,没带来。”
王勤在铺子里经营丝线生意,旁边又是绸缎庄,他偶尔遇上什么好布料,就买下来攒着,攒一阵子,等童嬷嬷去看他的时候,就叫童嬷嬷给二姑娘捎回来,这一年来他送进来的布料少说也有三四箱,加上父亲和姐姐每季拨给她的,曼春哪里穿得完?
这王勤倒也有意思,别家的掌柜奉承主家,都是自掏银子,他倒是一笔笔都记在了账上,还和她解释,说那些布料比市面上买得便宜,又是好料子,便是特意去买也未必能买得到等等。
虽有些奇怪,不过曼春倒是觉得这样把账算明白了也挺好。
果然,王勤开了另一只箱子,箱子里顶头摆了只木盒,他把那木盒先取出来放在一边,底下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各色布料,“这里头都是上好的蕉布、靠纱,找了相熟的老主顾弄来的——”
曼春心里又无奈又好笑,耐心地听他念叨了一通,等他说完了,点点头道,“知道了,你辛苦了。”
她指指先前被他拿出来的木盒,“这是什么?”
“这是小的偶尔遇上的,”王勤打开盒盖,掀起一层棉花,小心翼翼地捧出个带玻璃罩的小西洋钟。
曼春诧异,“这东西你怎么弄到的?”她知道这一年铺子里虽挣了钱,可这西洋钟却并不是便宜东西,尤其还是这么又小又精致的,“这个可花了不少银子吧?”
王勤一笑,“小的还想跟姑娘现现宝呢,姑娘到底见识多!托府上的福,小的这一年多在市面上也认识了不少人,有个老主顾托小的给他弄了半船绸缎,这是他的谢礼。”
曼春道,“既然是人家酬谢你辛苦的,你收去摆着就是了。”
王勤笑道,“小的不过是动动嘴皮子,他们哪里是谢我?还不是府上的颜面大?这西洋钟早些年刚贡来的时候是万金难求,可如今市面上这样的东西也渐渐多了,有好的,也有寻常的,一年一个价,听说还有仿的。这般精致的也就老爷和姑娘们才配用,小的可不敢私自昧下,叫人知道了,该骂小人眼里没有主家了。”
王勤拿来的这座小西洋钟确实精致得很,不比她当初在李家和袁家见过的差,这钟通体鎏金,正面是表盘,侧面雕花,四角各有一根花柱,顶上有个抱羊的娃娃,表盘上罩着玻璃罩子,刻度外头还嵌了一圈金刚石。
曼春劝了几句,他始终不肯收回去。
曼春便从荷包里取了张银票给他,“既然留下了,我也不能叫你白辛苦,你拿去和底下人分一分,再置办些路上用的,不要亏了自己。”
童嬷嬷听了,赶紧推辞,“姑娘这是做什么?这原是他的本分。”
王勤也没有去接那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