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人都要埋进土里了,只想在这个院子里度过最后几天。武馆也没说不搬走,现在不比从前了,大家搬了家,日子都能更好,可我老头子是个老顽固,若我还有十几年好活,现在也搬了。可是现在我活不久了,只想死在这里,你跟他说,给我留几天时间。他若真要赶尽杀绝,只管从我棺材上踏过去好了。”
老许头没说这一个“他”字,周楚也不明白这“他”是谁。
可是冯果儿跟谢慧定却似乎很清楚。
谢慧定照旧不说话,冯果儿一看这老头,的确是风烛残年。
周楚以为是个人见了这场面也会心生怜悯,不料冯果儿道:“还有三天的时间,搞不定你们武馆,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早说过,他们也是拿人钱财。
有时候遇到不肯搬迁的钉子户,总会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官黑勾结,偶尔为之。
更何况,这里还是冯果儿他们的地盘,冯远在这件事上未必没有得利,投资地产开发在这一个地段几乎是不赔本的买卖,冯远自然关切得很。
张大师兄这会儿立刻叫嚷起来:“这一群人来了就砸东西,就是社会上一群臭流氓,对他们需要什么好脸色?咱们武馆怎么可以——”
“闭嘴!”
那老人陡然大喝了一声,瞪着眼看张大师兄。
冯果儿在底下嗤笑:“许师傅,人心不古了,您看看今日的情况就该知道,有的东西不适应这个时代了,该走了。”
该走了。
老许头看了看周楚,又看了看谢慧定,看了看自己武馆里这一群酒囊饭袋,忽然感觉到一种巨大的悲怆。
像是这一条即将拆迁的老街,像是这一座即将没了的老房子。
都说是历史的车轮滚滚,怎么就偏偏碾到了他的身上?
最怕的不是这些东西的没落,怕的是更骨子里的东西的没落。
从冯果儿的身上,他看不见这些东西。
手段邪性,说话也很刻薄。
老许头道:“今天难得慧定回来,还买了黄鱼来看我,不如我们坐下来谈吧,他不会来,果儿小姐来也是一样。”
说完,他竟然就转身朝着里面走去。
拐杖落到地面上,又有咚咚的声响。
外面所有人都愣住了,冷不防又听见老许头说:“那个年轻人也来吧。”
那个年轻人?
周楚浑身一激灵,卧槽,鸿门宴的节奏?
不过一转眼看见谢慧定,他就淡定了。
头一个跟进去的是谢慧定,外面张大师兄立刻想要冲进去,不料谢慧定返身站定,就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他老人家没叫你进去。”
“你!你这个叛徒,又有什么资格跟师父进去!这个武馆是我的!”
张大师兄竟然疯狂叫嚣起来。
周楚这个时候才恍惚明白了一点,这尼玛老头子要死了,要开始争遗产了啊。
不过……
左右仔细打量打量这个武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啊。
周楚不明白。
冯果儿站着没动。
谢慧定只道:“他老人家没叫你进去。”
张大师兄哪里肯听?冷笑一声,擦了一把脸上被周楚打出来的血,就要往前冲。
谢慧定似乎还有出家人的慈悲,就站在那里没动,任由张大师兄一拳落到他脸上。
周围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武馆之中原来认识谢慧定的那些人都心虚地埋下头,不敢说话。
气氛顿时僵硬住了。
周楚一瞥间旁边一脸绝望的潘大海,连忙给他打了个眼色,潘大海苦巴巴地,摇了摇手,也不知道是说自己不知道,还是说让周楚别插手。
刚才那个老头子也叫周楚进去了,兴许是欣赏周楚的本事,周楚好歹是认识谢慧定的,也不能看见事情这样僵着。
他出来道:“许师傅都发话了,这一位张大师兄既然是许师傅的弟子,要不还是听听许师傅的话吧?”
“关你屁事!”
张大师兄看见周楚,两眼顿时血红,还记恨着之前周楚动手的时候。
这眼神恶气和杀气太重,看得周楚不舒服,虽然是他先打了人,可他自个儿要是不极品,周楚能打他?
强者为尊。
周楚不喜这眼神,勉强保持自己平静的口气,朝着台阶前面走:“这件事的确不关我什么事,但是这么要紧的时候,许师傅连我这样一个外人都叫进去了,反而不叫他的大弟子,你是不是应该反省一下自己呢?”
这个张大师兄平时就是个阳奉阴违的人物,其余人也多多少少清楚一些,没想到周楚第一次跟张大师兄交锋就道出了对方的本质,顿时有人暗暗啐了张大师兄一口,知道这是个狼心狗肺的。
就是因为谢慧定前几年出家不在,才有了这么个张大师兄。
甚至可以说,要没有这么个人,谢慧定可能也不至于跑去出家当和尚。
这尼玛都什么年头了,哪儿有把人往和尚庙里逼的?
可是张大师兄却被周楚这一句话给激怒了,他看周楚已经到了跟前儿来,正好是在他下方的位置,看上去懒懒散散,一点也没防备。
那一刻,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腿部连带着胯骨微微一动,张大师兄就要对周楚下狠手。
不料,周楚动作更快,他一双眼就跟电子眼一样,精密分析,在对方眼神露出来的同时,便已经发现对方肌肉的细微动作。
那一种对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