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言辞凿凿的何诗诗这会儿却像哑巴吃了黄连,挤巴了半天没能挤出半个字来,只好用求助的眼神看着飞翼。
没等飞翼作出解释,张小北突然感到胃部一阵翻搅,连忙捂住肚子冲了出去,一到门外就狂吐不止,涨红了脸痛苦不已。
三人蓦然起身,不明所以地看着门口弓着背的瘦削身影。
傅子俊跑过去,连连大叫:“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哎!兄弟!不带这么吐的啊!咽回去咽回去!浪费粮食!”
飞翼看了一眼身旁同样脸色难看的何诗诗,心中纠结不已。
想起当年,戏子提及亲生母亲时的绝望和伤痛,五师兄定然感同身受,所以才找来这个何诗诗,充当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角色,弥补他从小缺失的母爱。可终究纸包不住火,戏子不是张小北,何诗诗也不可能成为他的娘,一切,不过就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而现在,梦该醒了。
戏子应该做回原来的自己,彻底告别这场离奇的梦魇。
这确实是场梦魇!
黑暗中的戏子在这场梦魇中沉溺了几百个日日夜夜,那残留的一魄困在躯体中,所面临的恐怖阴暗,和现在所处的环境又有什么区别?
莫名其妙的干呕几乎让他整个人虚脱瘫软,望着四周光怪陆离的洞壁,他更希望把自己藏进身后的那片黑暗里,在潮湿近乎腐烂的气息中,默默地将残破不堪的身体掩饰的不留一丝痕迹。
灵姬窈窕的身影不约而至,站在离黑暗中的他一丈之远,目露哀伤:“爷,还好吧?”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咳,再无动静。
习惯了他的沉默,灵姬不再言语,闭上眼睛,静静感受他的内心。片刻间,她便感到了一阵焦灼和不安,想继续感应时,却遭到拒绝。于是忍不住开口追问:“怎么了?”
黑暗中传来幽幽轻叹:“时间不多了……”
灵姬大惊:“怎么会这样?我去找飞翼!”
几乎下一刻,黑暗中陡然一声咆哮:“不!”
“为什么?事到如今,爷命不久矣,为什么还是不愿意见她?”灵姬犹豫着想要上前扶住他,手伸在半空中却又无力地垂了下去。心一阵纠痛,“看到爷这个样子,灵姬真的很难过,你是我的主人,如果能让灵姬的命来换主人的命,那该多好?”
戏子苦笑一声,语气却相当笃定:“我不会死,我还撑得住,只要等到张小北……”
这一次,灵姬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这件事情需要从长计议。飞翼一天没见到你,就不会定下心来做这件事。我看得出来,她在犹豫,因为她没有见到你,一直对我半信半疑。爷,你必须给她力量,让她义无反顾地完成这件事!”
闻听此言,黑暗中的声音突然开始失控:“不!我不要见她!我不要让她看到我这个样子!不!不!”
灵姬无奈,只能莞尔相劝:“爷,这是你应该面对的。你们如此相爱。又有何惧?你连我一只蛇妖都不怕,为何要怕自己心爱的人?你心心念念着她,怎能因为这点小小阻碍而选择逃避?”
黑暗中蓦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和着压抑的恶喘。幽深绵长,声声泣血,像是积攒了数万年的怨气难以释放,飘渺回荡在周边洞穴,穿透着无限悲凉。
他怎么可能不想见她?一年多以来,他被深深禁锢在那间冰冷的地窖里。日夜期盼着有一天她能出现在他的身旁。虽然他不能动,不能说,不能对她笑,但是可以感受到她在身边的感觉,感受着她的手传递过来的温暖,聆听她轻语呢喃,爱意缱绻。
如今,虽然在一股强大的力量灌输下,他侥幸得到了重生,可身体已经如同七旬老者般佝偻蹒跚。这样的不堪,他自己尚且难以面对,又如何敢去面对飞翼?那个他深爱的女子,依旧白衣胜雪,纤尘不染,干净的不容人亵渎。而他呢?一个再次濒临死亡的废人,若是不能恢复原来的样子,他根本没有勇气出现在她的面前。
所幸,天不亡他,那个叫刑诺的魔头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都告诉了他。原来他早该死了,是淡云步假借张小北的身体强行将他的魂魄抽离,给了他新的生命,可残存在体内的最后一魄还是让他堕入了恶灵鬼域。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他像是经历了一场可怕的惩罚,一边苟延残喘,一边试图寻觅出路,可换来的,却是无法想象的刻骨折磨。
欲魔的提前现世,其实是魔尊刑诺在暗中操纵,他幻变成戏子的模样回到一年前,将枯萎的七情花和一封绝笔信交给唐威,再转交到一年后的飞翼手上,指引她走上这条逆天之路。
说到底,欲魔本就是七情花魔化而成,它无形无色,超脱六界之外,与其把它说成一个怪物,不如说它象征着一股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一旦到了人间,便会找到内定已久的身体来依附存活,这个身体原本并非戏子,是刑诺从中作梗,在时间这个重要的一环上做了手脚,于是乾坤惊变,欲魔强大的力量让戏子离奇重生。
他原以为逃离了恶灵鬼域,便能得到彻底解脱,和飞翼永远不再分离,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醒过来的自己已不再是原来年轻的自己。他老了,不只是五脏的衰老退化,连同他的身体,他的每一寸肌肤,都已经到了老化不堪的程度。
醒来后的那些日子,他只能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独自承受着孤独和绝望,以及随时都会降临的死亡。没错